听出是银兰的声音,之露白便故意学了两声鸟啼。
见银兰朝假山看了过去,周嬷嬷便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是鸟儿。”银兰摇头,又道:“对了嬷嬷,上回你说你儿子在周记米铺当学徒?”
周嬷嬷道:“是啊,大娘子也见过他的,还夸他人才了得哩,模样随了我年轻的时候。”
“当真?”银兰呵呵笑着,打开食盒,一样一样地端出来。
“你若不信,随我去见他一见不就知道了?”
银兰掩面羞道:“这我哪里好意思。”
周嬷嬷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常听我提起你,上回在街上远远见过一面,称心得紧,心想讨你回去哩,咳……”
“嬷嬷慢些吃,再喝口茶罢。”
“无妨,不过是一下呛着了,我那儿子……”
趁二人说话之际,之露白快步绕去了后窗边,轻声唤道:“阿瑛?”
房中有了些许响动,片刻后便有人声道:“是小之道长吗?”
“嘘——”之露白四下里看了看,又问道:“你怎么样?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
澹台瑛苦笑道:“出了这样的丑事,若是传了出去,姨丈姨母的面子还往哪搁?”
“那把你关起来,就不怕人问了?”
“如有人问起,便说我发了会过人的病症就是了。”
之露白错愕:“你也就认了?”
“不然还能怎样。”
“你就非要嫁给顾惟?”
一听到顾惟两个字,澹台瑛就如同失了魂魄似的,口中喃喃念道:“表哥……表哥怎么样了?小之道长,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表哥?他怎么样?是不是很伤心?”
之露白不明:“你自己都这样了,还有心思管他?”
澹台瑛哽咽道:“是我对不起他在先。”
“你对不起他?”之露白一时没忍住,继续道:“你究竟是哪里对不起他?他在馆子里和别人搂搂抱抱的时候,可想过对不对得起你?”
沉默许久,澹台瑛才道:“是我没能守住贞洁在先。”
“痴儿!”之露白狠狠斥了一句,顿了顿,又问道:“那你往后如何打算?”
“别管我了。”澹台瑛突然有些激动道:“小之道长你快走吧,等下姨母要给我送药来了,若被她看见你在这,怕是又要多事,我实不忍听她那般诬蔑你。”
“送药?”之露白追问道:“送什么药?”
“就是……就是馆子里的女子有了身孕以后要喝的那种药。”
之露白惊道:“什么?”
“不然,难道还能生下来么?”澹台瑛戚戚道。
之露白一想也是,又问道:“那以后呢?没了这个孩子,顾家人就能当这事没发生过?他们以后会如何待你,你想过没有?”
“我不知道,我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小之道长,你回去吧,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是感激了。”澹台瑛声音越来越小。
之露白敛了敛神,郑重道:“我只问你是不是下定决心要留在这?”
“是,我不能没有表哥。”澹台瑛回答得很快。
“好,那我走了。”之露白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是无益,只能作罢。
之露白翻墙回了之府,远远就见那婢子扒着院门朝外看。
“喂!”
婢子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见是之露白,这才松了气:“娘子怎的不走门?”
“怕碰上巡夜的。”
婢子脸上带着几分欣喜地小跑过来,赶在之露白之前拉开了房门,虽被袖子掩着,也能瞧见满手的冻疮。
“没睡?”
婢子摇了摇头。
“我现在回来了,你也去睡吧。”
婢子欲言又止,仍是怯生生的模样。
之露白不知怎的突然有些想笑:“放心,我不走。”
正要关门,那婢子猛地又探回身来道:“对了娘子,奴婢叫小莓。”
“哪个莓?”
“娘子有没有吃过一种叫蛇莓的野果子,就是那个莓。”夜色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