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侍卫的包围圈里，现在只余冉丹一人。

谢璟举起长刀，任由刀尖的血顺着刀刃逆流而下，染红他的手指。血顺着他的手腕流下，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尤其是众人此时被震惊到失语片刻，这声音听起来更像是雨滴溅入湖面一样，震起层层涟漪。

他也不看冉丹，目光虚虚的，只在刀身上下缓慢逡巡，但任谁都知道他在和谁说话，“现在你还觉得你们单于能跟我们大昭皇帝——平起平坐吗？”

“还是说，你进京的种种行为，就是为了跟我大昭开战？”

他举刀站在原地，脸上还残存着几滴血，眼中戾气翻滚，玉面修罗不过如此。

花莽站得稍远，谢璟这副样子，连他都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心下啧啧称叹，不愧是在战场上一刀一剑厮杀出来的，那股子死人堆里出来的气质说现就现，而且贤婿刚刚抹脖子的动作那么准，难不成他眼睛恢复了？

冉丹有些惊惧，他忍不住在殿上环顾一圈，可殿上现在乱糟糟的，他还被一圈侍卫围着，几乎看不到外面的人。该死的，那人之前也没说过这瞎了眼的定王，还如此强悍啊？

现在这种不上不下的境地，到底该怎么办？

若是就此服软，岂不是太没面子？

没等他考虑个周全，上首传来皇帝的声音：“你们使团此次进京觐见，无视各种章程，单方面终止我大昭和匈奴定下的和平盟约，所以我大昭以此视为你们主动宣战。”

“至于台阶下那几人，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可谁又能证明这些人是死于我大昭国紫宸殿上？来人——”他大手朝前一挥，“将尸体送到京城百里外！”

冉丹听闻两眼一黑，跪在地上，这十几人里面，都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几个月前，他带着这些人出来，如今，却没办法平安地带他们回去……

大昭到匈奴营帐隔着重重距离，就算找到他们尸体，他怕是连囫囵个儿的都带不了。

他死死忍住心中酸涩，这仇只能来日再报。冉丹目色涨红，低头掩下眼中恨意，向上首的皇帝重重行礼：“我这就回去向父王禀明，让他收回这枚‘匈奴单于玺’印，今日冉丹无状，还望陛下海涵。”

他说罢再行叩拜大礼，额贴地面，没听到皇帝出声，他也没有起来。

周围只听到几个侍卫拾掇尸体的声音。

等了片刻，皇帝开口吩咐：“也罢，这十几具尸体便都搬到鸿胪寺客馆去吧，”这声音听起来颇为悠闲，“定王想必也累了，朕准你先行退下。其余人等，到偏殿商议对匈奴出兵一事。”

他坐到桌案前，漫不经心地翻看着什么，“哦，对了，你身为匈奴右贤王，身边也不好没人侍候。鸿胪寺卿——”

“微臣在。”

“派遣婢女十人，侍卫二十人，前去鸿胪寺客馆，务必——好好侍候右贤王。”

刚刚出列的鸿胪寺卿冯满仓正好跪在地上的那摊血上，他声音微微发抖：“微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