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6 信芳(2 / 2)知意前传:梦渡灵云首页

不对,是普通人,甚至更弱。

身神两虚,硬吃这一下,恐怕命不久矣。

望着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忽然忆起。

“汝……是燕云州的药士?”

世人不知,卞文和乃燕云州生人,此时忽觉面善,又想不起何处见过,只能推及最初。

“能被上师大人记下……不胜荣幸……”

蜷在地上,汗满印堂,依神色,是冷嘲。

厉声喝道:“解药。”

神色痴癫:“没有……哈哈哈哈!没有!苍生没救了哈哈哈哈咳咳咳……”

三十年修行按耐不住,嗔意决堤涌出来:“神药究竟怎么回事?!!”

药士咳血,艰难支起身,仿佛挑衅:“文圣,你附耳过来……”

早先五日,顾琀欲行针逼毒,情势并不乐观。瘾发之时,云舒几乎废了寝食,常寻短见,只得缚住,为防咬舌连嘴都以粗绳勒开,趁其力竭或镇静低迷喂一点清水与蜜糖。几日之间,快没了人样,看得顾琀想哭。

但她无暇,与其花费时间在情绪上,不如尽早解决,大不了留到往后一起哭个痛……

“留到后面一起哭”?

灵光乍现。

阿芙蓉之中取得木毒,本作药用。当下云舒情绪失节,是怒已解思;每寻短见,是喜不胜忧。强令金木同行,药效使然。

昨日叫颜秋去过山下,问不出话。“极乐教”教众明显异常,有些喜甚,有些郁极,各自情绪皆向极处去。

世道中庸,物极不反,只会是内耗。

“极乐教”的喜乐,是以药物透支将来的喜乐,求一时欢愉。

所谓“神药”,无毒有害。盛怒生喜,遏忧解思,思解便损土,进而五情失节;盛喜制忧,待喜乐过去,忧会猛弹回来。

欲解病症,须先将“土”补齐,再将透支的“火”找回来。

知晓病理,便敢用药。

顾琀窃喜,还是第一次如此庆幸自己悖逆天时建下暖房药圃——毕生所学并手边材料,半日研究成方,其中几样君、使药以鲜入为佳。虽因不顺时序药力受限,适当加量,应也足够。

发瘾若癫,兼罂粟止泻,先清燥粪,虽因虚弱不得以药物强泻,场面依旧狼狈。时间紧迫,颜秋收拾。

随后药浴,为通滞、发汗,以解表毒。调和热水、依次投药,宁久负责。

泡汤擦洗,三次调温,两手互攥不曾松开,如胶似漆。

至最终服药,几乎深夜。颜、宁倦极,至此得以休息。

手依旧未松,上衣是半裹上去的。泡过药,面上已回复些许血色。洗浴还是颇耗体力,瘾未发作,云舒笑容恬淡,从头到脚都放松下来——除却那只手,仿佛死守着最后的防线。

“会很煎熬,脱胎换骨的药效,体感也如剥皮抽筋……若撑过去,九成病愈……”顾琀递过汤碗,抿了抿唇。

微微颔首,乱发遮面:“怀玉,能……一直陪着吾吗……”

“当然。”

晃头闪开刘海,端碗一饮而尽。

被窝提前捂热,一同卧下。

人体以液排毒,无非借由汗溺。

汗汽初发,云舒躯体便烫得吓人,怀里像拢了把火炭,烤得她喘息也粗重起来。

……

体内对抗,毒瘾发劲。紧搂着顾琀,云舒忽然暴躁起来,四肢紧绷,五指僵搐,积弱的身躯困兽般痛苦挣扎,留长的指甲撕开顾琀的—衣,在背上留下浅浅的白痕。

手指紧抠在顾琀背上,指甲崩断几片,喉中嘶吼声渐弱,挣扎也轻弱下去。

成了?

顾琀窃喜,两臂力道松些。

怀中人忽然仰起头。

眸中绝非清明。

药毒皆强,不同武师与军阵惯常以将军战,体内两强对抗会先将其余弱者压下去。神魄藏在脏腑里,瘾致失神萎靡,灵性受制;人性是智慧与野蛮的杂糅,若非伦理限制,作为本性的兽欲往往占据上风。

云舒体虚,药有渐发的温补。她应想到,瘾先退去,补起的心力体力和亟待宣泄的过分内火会顺势先唤起兽性。仿佛缠蛇,舐过锁骨,攀上来,吸住颈侧,再是耳垂,依旧上行,报复一般。

四十年功力,默默承受,无从防备。

薄弱处,在唇,无从打熬,一用力便咬破,血流出来。

尝到腥甜,云舒安分些,只是还是不依不饶。

…………

苍天垂意,两个平生只遭过孽缘的女人偎在一起,仿佛将余生的温情刻印在彼此身上,生命都慢下来,世界变得很静很静,夜变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