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庄篁拿了一根三米靠尺，往墙上一靠，掏出手电筒贴着靠尺一侧说道：“若透光便是平整度不达标，不达标先罚款再重做，拆卸过程若石材损坏自行赔偿。”

说着便打开手电筒沿着靠尺向下移动。

乔祉元慑于这人气势也只敢弱弱说道：“嗯......庄工啊，我们合同写的......”

“不要和我说合同，说合同找翟向南，在我的单项里，就得按我说的来。”没等乔祉元说完，庄篁就把话截了过来，伴随着似将杀人于无形的眼神，算是给乔祉元一个警告。

像是所有人都把持着呼吸，空气也凝固了，一片肃杀。见这男人掏出一叠崭新的百元大钞，一张一张地往靠尺与墙体的缝隙塞。直到用钱堵住了缝隙的光线才停手。

“还算不错，比一标段那边好那么一点点，乔老板，数清了吧，七张，这面墙罚700。”庄篁看着乔祉元一面说一面点着墙上的钱。“拆掉重做！”这人加重了语气。

待这人走远，工人们对着乔祉元叫苦不迭。“这么变态，这活没法干了。”“没法干，没法干。”

十几号人附和着，唉声叹气。见乔祉元背对着众人望着那面墙默不作声，也慢慢安静下来。

“两两搭档，觉得能做到的留下来，觉得不能的，回家。”乔祉元仍然没有转身。等了几分钟，没有人离开也没有人再说话，乔祉元才转过身来。

“工期紧，任务重，要求还很高，的确，对我们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但我相信大家并不是完全做不到。既然没人离开，那便是应下了这活儿，若是行军打仗，这便是签下了投名状。从现在起这个活儿，不求数量只求质量，务必把我们二标段的活儿做到尽善尽美。”乔祉元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停顿片刻后乔祉元继续说：“要达到庄工的要求，我们铺贴速度势必放缓，但为了不耽误工期，只好辛苦大家从今天晚上开始每天加班。返工部分由王哥和康叔你们两组负责。我再次重申，只要求质量，从明天开始两人一组分区域施工，上午和下午我逐一按庄工的标准来检查。两次不达标，退出工队。”

庄篁第二次来二标抽查以后，对乔祉元就和蔼可亲眉开眼笑了。这半个月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个人是多年莫逆之交。只有乔祉元知道，工作之外，这人就是一自来熟，有时间就来找乔祉元侃天侃地侃南北。她倒也不反感，工地上工期的压力，空泛枯燥，有这么一个人排解着也是好的。更何况......

听说了庄篁下午来找了自己两次，惯于以往，乔祉元并不在意，也没有去找他或者回电话，全当这老大哥是无聊消遣。萦绕脑际的是刚才地下室那通电话。那个来电显示的归属地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和离开那里人，也和还留在那里的人。是乔祉元心中的圣地，同时也是禁区。

乔祉元提着安全帽低头走着，在酒店门口和急冲冲的庄篁撞了一个满怀。这男人肩膀硬的差点没让乔祉元脑浆迸裂。乔祉元抚着额头，一阵头晕目眩。

“庄工，你找我？”

“你知道我找你啊？你电话怎么回事儿，一直打不通？”庄篁怒不可竭。

“刚才在地下室。什么事儿啊？头痛着呢，你别对我吼。”

“翟向南找你。”

“什么事儿啊？这都下班了。”

“好事儿，你去他办公室吧。”

“明天吧，我头痛的很。”

“我劝你死不了就赶紧去。”

“好好好，去去去。”乔祉元从善如流，对这个脾气不好的剥削阶级，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等庄篁走后，乔祉元向门口保安大哥问道：“今天出什么事儿了吗？”

“一标段那个陈工撂下一个烂摊子跑了。”保安大哥多少有些像是在看笑话。

乔祉元点点头，意料之中。还是高估了陈工的抗压力，这个消息提前了些，才半个月。

乔祉元已经猜到翟向南找自己什么事儿了，八九不离十。只是现在头痛的厉害，担心自己发挥不好关键时刻弄巧成拙。去卫生间洗了一把冷水脸，让自己清醒清醒才往项目部走去。

翟向南的办公室虚掩着，乔祉元敲敲门，尽力让自己面带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