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男人并不正面回答,只是笑了笑。
“呵呵,等到了那里,你就明白了。放心,我们会接受你,包容你,把你当成我们的一份子去对待。”
“上车吧。”他转过身去,没有去管那袋地上的金币。
“真的?”
老亨特又惊又喜,惊的是男人竟然对这一袋金币表现得毫无兴趣,喜的是男人承诺会好好对待他。
这样一来,他的病想必就有着落了。
“等等我!”他欢喜地捡起钱袋,想要往车上跑去。
可就在这时,从车顶上,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如果我是你,肯定得先怀疑一下,这人到底会不会骗我。”
淡淡的青烟弥漫,史密斯·汉斯福德嘴中叼着一卷绿色的叶烟,缓缓从车顶上现身。
这是一种名为“镇魂草”的特殊道具,人体摄入后,能够在短时间内提高精神稳定度。
换句话说,就是帮助他保持清醒。
“你是谁?”听到动静后,司机重新探出头来,戒备地看向史密斯。
他的头部在此时终于被史密斯手中的火机照亮,暴露了出来,火光下,那张脸的下巴部分和脖子融合在了一起,连接处留下了缝合线一般的接口,他的鼻子异常肿大,隐隐透出硬质的灰绿色光泽,而在他脸颊两侧,类似鱼类一般的“腮”随着呼吸缓缓开合,吐出一阵阵腥气。
总体上,他的外表看上去就像是人和某种鱼类的结合体。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在这里?明明我给你的地址是通往亡灵海去的啊!”不知是因为被司机的外表吓到,还是史密斯的出现超出了他的预期,老亨特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开始胡乱地嘶吼起来。
从他布满血丝的眼中,史密斯读到了“疯狂”的意味。
“这不重要。”他回答道。
“本来还想着你罪不至死的,现在看来,可惜了……”他摇了摇头,合上了火机盖,整个人自车顶跃下,像是一片落叶般轻飘飘地踩到了地面上。
不知何时,名为“罪”的白枪已然离开枪袋,被他牢牢地握在了手中。
“我再问一遍,你——是谁?”司机死死地盯着史密斯,浑浊的眼睛中流露出危险的目光,让他看上去随时有可能择人而噬。
但史密斯·汉斯福德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又或者说,他根本不屑于与非人之物交谈。
“再见。”他只是把枪口对准了老亨特的脑袋,然后,扣下了扳机。
砰。
雕刻着灰色圣纹的子弹高速旋转着,离开枪膛,洞穿了老亨特的头颅。
绿色的血液在地上缓缓扩散开来,老亨特的身体翻倒下来,他的嘴歪在一边,从中不断地有泡沫状的灰色物质涌出。
而直到这时,他依然紧紧地抓着那个装满金币的袋子不肯松手。
老亨特死了。
若不是他已异化得如此之彻底,本来,史密斯是不打算杀他的。
“唉,明明是人身,却能在直面非人之物后还没有彻底疯掉,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史密斯语气颇为惋惜,他将老亨特那对死不瞑目的眼睛合了起来,脸上却看不到任何表情。
他似乎极为平静,丝毫没有因为刚杀了人而心绪动摇。
向来只有理性才能对抗疯狂,这是《航路》的底层逻辑。
而他白行,作为玩家中的佼佼者,在这点上只会做得更好。
“你现在是不是很想问,我究竟是怎么发现你们的?”名为史密斯·汉斯福德的猎魔人戏谑地转过头,看向异化的司机。
但回应他的只有一记重击。
司机的手臂剧烈地膨胀起来,化作了巨大的触须抽向史密斯,史密斯侧身避开后,触须击打在地面上,激起了一大片尘土。
“因为你们身上那恶心的味道,我从一开始就闻得到。”
史密斯一边自问自答,一边伸出手,用“罪”枪身上附带的利刃狠狠地斩断了司机的触手,作为一名血族,他天生就对这些异物的气味十分敏感,那是种疯狂而又肮脏的味道,每每闯入他的鼻腔,都令他忍不住作呕。
“呜!”司机顿时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哀嚎声。
那截巨大的触手掉落在地面上,在离开主人的身体后,它很快地干瘪了下去,像是失去水分的植物一般,软烂、湿黏。
绿血疯狂地自伤口喷溅而出,沾到老亨特的尸身上,很快融入了进去。
即使已经死去,老亨特的脸也因此变得与司机越来越像。
“你不是猎魔人!”司机满脸痛苦地瞪视着史密斯,看出了他的真实身份,因为猎魔人,不可能在他面前如此长时间地保持理智。
所以,史密斯只能是一名守望者,以狩猎他们这些非人之物为己任,自发守护人类的骑士,而非那些隶属于教廷,专注在人类内斗事业上的猎魔人。
“我也从来没说过我是,不是吗?”史密斯嘴里的烟叶掉落在地,同时,他对着司机连开三枪,子弹分别贯穿了头颅、心脏和腹腔,在躯体上留下了焦灼的伤口。
但尽管如此,司机也依然没有失去生命,他只是痛苦地倒在地上,憎恶地盯着史密斯的脸,好像要把这一切带到地狱里去。
“我诅咒你!”他以一种古老的语气念述着,“你将死去,将失去,将永远不被宽恕,你的灵魂会在沥青中挣扎,被荆棘贯穿,然后被我的同胞们吞噬,埋葬到海底里去!卑劣无知的守望者,你的顽抗,将毫无意义!”
“但愿如此。”史密斯并不把这当一回事,他走到近前,用枪口对准了司机的眼睛,接连扣下扳机,“我就喜欢你这样临死前还口嗨的反派,因为一般来说,你说的越多,最后我的结局就越好。”
子弹一次又一次地穿透司机的身体,每一次滚烫地离开都会带出大蓬大蓬不属于人类的绿色液体,它们有的溅射在地上,留下难洗的污渍,有的落到史密斯身上,却被一层无形的防护所抵御。
这种污染影响不到史密斯,更遑论使他疯癫,因为他的职责便是忠实地对抗它们,然后杀死它们。
尽管这只是白行在游戏中的职业。
解决掉司机后,史密斯收起了枪械,转而从怀中重新掏出打火机来,点燃了他们遗留下来的尸体。
他等待着火焰将它们净化,直至焚烧殆尽,然后从地上扛起那袋金币,踏上了巴士。
“这些钱就当是报酬了,不用谢。”
这份收获让史密斯愉悦地哼起歌来。
可惜的是,作为委托方的老亨特并没有对这笔交易作出满意的评价,这给他的职业生涯抹上了一道污点。
但那不重要了,反正他不仅没亏,还赚了不少,不是吗?
迎着天边初亮的晨曦,巴士晃晃悠悠地离开了森林,踏上了前往冈福雷镇的道路。
在那里,还有个真正的委托等着史密斯·汉斯福德去办。
“吸溜。”想起委托的内容,正在驾车的史密斯忍不住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在跨越历史的层层雾霾遮挡之后,冈福雷镇的消失之谜一向是学术界至为关心的话题,没有人知道,那样一个破败的小镇为何会消失,只留下一座神秘的教堂,和那覆盖了整座小镇的如同海藻一般的活体植物。
在历史之外,它那真正的现实需要被阐明。
而这一切,都在等待着他史密斯·汉斯福德去发掘。
他哼起了古老的水手号子,在号子声中,巴士渐渐驶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