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想事情么?”见伊赛亚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外科医生笑了笑,和他一起俯瞰密密麻麻的反叛军,透过雾气,他们的阵地若隐若现。
伊赛亚叹了口气:“已经几十年没有战争了,现在想来还真不习惯,看着熟悉的人一个一个横尸,真心累。”他笑了笑,“至少薇尔亚斯吗看到这几场战争,不然我真有些担心她的承受能力。”
“其实我是来向你报告战况的,在伦诺克你才是位阶最高的,有资格处理这一切生死。”外科医生忽然摘下了他那幅做工精细的墨玉眼镜,将自己的眼神毫无保留的与伊赛亚对在一起,在湿寒的空气中,这双眼睛中的凌厉之感丝毫未减,像是隐藏在刀鞘中的名刀,脱鞘时依旧带着足以切裂一切的寂光。
伊赛亚打了个寒战,和外科医生这种曾经手刃过无数鲜活生命的杀神相比,伊赛亚手头的杀戮可以说微不足道。
他重新戴上眼镜,遮蔽那鹰隼般可怖的目光,冷漠地道:“你心情不好,我看得出来,因为死人太多么?”
“……嗯。”他点点头。
“没必要如此。”外科医生道,“你是权力者,尽管你自己不想要这权力,但你的实力决定你的身份,早已超过了任何普通人的地位。任何一场战争中,牺牲在所难免不是吗?两天前的攻城战中,我亲手斩杀了敌方八十多个高级军官,两天后,我亲手为两百多个人做手术,把他们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我能感受到柳叶刀刺破肌肉时缓缓产生的轻微撕裂感,也能感受到开膛时心脏跳动的虚弱。我杀人,我也救人,你还太年轻了,若是说,杀一千人可以救一万人,我会做的,尽管会因此背负刽子手的恶名,也无所谓。”
“我当初跟着我老师,可没想过有一天会造成血流成河的场面。”伊赛亚有些焦虑的喃喃道。
“我当初第一次杀人时,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医生。”外科医生笑笑,“我被你们抓获后废了魔力,在黑牢里关了三年时间,这三年里我想了很多,我为什么如此痴迷杀人的感觉?喜欢开膛破肚的快意?因为本性如此。”他拍拍伊赛亚的肩,“其实我们都是疯子啊,只不过疯子也分成了两种类型,邪恶的疯子与正义的疯子,其追求也不被常人理解。你其实还好,算是有操守的强者,但众神审判所里的,可还都是些真正的疯子啊。”
“我明白了。”
伊赛亚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片刻后他的眉头还是紧紧的拧在一起,又有些担心的道,“只是……对于接下来的决战,还是有些不放心啊。”他轻轻的叹息,他很少流露出这种担忧的神色,更难得与人推心置腹,但外科医生和他之间也许是不打不相识,他们信任彼此,尽管这种信任建立在曾经敌对的基础上。
“也对,要下雨了。”外科医生看了一眼天空,点了点头,淡漠地道,似乎对一切漠不关心。
“另外,教皇陛下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赶回来的话,还真是麻烦。”外科医生又轻声道,独自远去。
空气越来越湿冷,雾气越来越浓重,普通的火器因为火药受潮已经无法使用,特殊的地形让伦诺克城内外连一堆火柴都无法燃起,只能冒着干干的黑烟,孤独的飘向旷远的天空。
布莱卡小口小口的吸着橘子汁,两只脚全部悬在了城墙外,他的正前方就是由正规军和杂牌军组成的反叛军大本营,大本营前方的山脊线上是密密麻麻的尸骨,散发着腐烂的臭味。
他的旁边,崭新的机械撞钟静静的屹立着,随时可以发出警报。
这时,一声惊雷终于响彻了天空,滚滚乌云起伏跌宕,像是不平静的大海。大雨果然还是如约而至,望着这场大雨,布莱卡有些悲怆的长叹一声。
战争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