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互相侵犯的游戏,如同贪婪驱动的战争,他们争取彼此身体的掌控权,不管他们多么心甘情愿臣服于彼此,一旦褪去文明衣杉,就带有原始人茹毛饮血的强迫意味。不管他们多么尊重彼此,他们在床上的活动都是攻击与攻击。
但他天生是个想象力丰富的人,总是试图给自己的痛苦和快乐赋予意义。他分析自己的欲望,一定跟爱有密切联系。他例举她身上所有迷人之处,她的美丽,她的力量,她视为笑谈的沧桑。当他闭上眼时,他才会靠记忆重新还原她的每个动作、每句话、身体的轮廓,还有她留下他身上的气味。他还没有失去她,就在为记忆保存做准备。
他为了给这种激情正名,开始像个烂俗的情人,试图表明心意,好像他是因为仰慕她崇拜她才跟她在一起,他们的关系不是临时起意的激情,应当具备合法性。
她对此嗤之以鼻,如果不是那个吻,你永远都没法把我跟那群糟老爷们区别开来,你每次往我们那里看都像是在阅兵。但是这有什么关系,我爱你就够了,即使你以后会恨我离开我,我的目的也达成了,和你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我也不亏。她还公然开玩笑她想生个孩子,他果然被她吓到了,她放声大笑。
只有激情褪去,他才能将她看得更仔细,他看到她肩后的疤痕,大腿上的划痕,当然还有他的咬痕。他痴痴地检查她,像个地质学家试图从植被构成推导出地球文明。她没有太多学识,只有阅历,以及阅历流逝在身上的痕迹,他是一条溪流从她身上淌过。
她肩上的疤痕来自一颗制导子弹,那是在月球上的一次游击战换来的,当时她和十五名雇佣兵穿着机甲钻进一个地下基地,那里离一个核反应堆只有一千多米,她当时在机甲头盔里接受语音提示周围是否存在危险,奉命埋伏一批定时炸弹,赖克将军在一个近月球太空站里提醒她背后有人偷袭,一个会拐弯的制导子弹追逐她,那颗子弹如同会爆炸的飞刃,刚刚逃出地下基地的入口,她的机甲就被击穿,肩上像是被一个铁钩揪住,她的氧气比她的血液流得还快,身体悬浮了几分钟,幸好被同伴及时搭救。
你参与的那场战役,我在新闻上看过,他说。那时他还是个大学生,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浏览那个新闻,从来没想到那场战争的细节会在一个女人身上保留几十年。
大腿上的划痕是一个刀痕,那是成为战士之前的经历,那时她还只是一个打手,为一个月球家族效劳,成为相互认识的人互相暗算的工具,作为那些人暗中较量的代价,她有时候会被对手捉住,因为知道一些内幕而被严刑拷打,不过这些都过去了。
你为什么没想过去掉这些疤痕呢,对于如今的医学来说很容易做到,他问。她只是略微感伤地笑了,我想记住过去的所有痛苦,这让我觉得自己曾经活过,等哪天我面目全非死在尸体堆里,还能凭疤痕被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