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了吗?”周越拨开温执玉散乱在眼前的发,“活着吧,陪我活着,咱俩烂在一起,不也挺好?”
周越始终忘不了当年在管理局被人排挤欺负时,是温执玉愿意伸手拉他一把。
管理局人员大换血,自己也如愿以偿当上了队长。
“为什么……我在她眼里……只是一个……工具吗?”温执玉目光流露出痛苦,不解。
不明白焦娅姝,为什么那么心狠。
焦娅姝从未真正流过泪。
她第一次痛苦流泪,是为了那个,未曾出世便夭折的妹妹。
“她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温执玉,别把自己困在原地。”周越和他对视,眼睛里浮现温柔。
恍惚间想起第一次见面,彼此都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而现在,平淡,如一滩死水。
他们在偏远寂静的地方蹉跎岁月。
“你讨好他……能活。”温执玉摸着自己的残腿,喃喃说,“你走吧……别管我……”
“又在说这些,我现在回去,也是死,温宿不愿意滥杀无辜,裴忱绝对会杀了我。”周越松开手,轻轻拍拍温执玉脸颊。
“不要再胡思乱想,咱俩在这里过日子不也挺好,谁也不能抛弃谁,我回去做饭,等会儿来推你回去。”
“嗯……”
脚步声渐远,温执玉瘫坐在轮椅中,前方是一大片草地,再往前可能有八百米的距离。
有悬崖。
悬崖下是浪花不断打磨的礁石,发黑,濡湿,冰冷。
温执玉坐了会儿,强撑着直起身体,双手去推轮椅的轮胎,手打滑,猛地擦过。
腕骨立即擦出一道血痕。
他愣了会儿。
想起周越总是在他前两年数次自杀时,把他救回来,单膝跪在他面前,面容疲惫地为他包扎。
现在,很久很久没有想过要自杀。
周越也放松了警惕。
以前,温执玉恨周越。
恨他因为喝醉了和自己上床。
后来,被母亲否定,抛弃,嫌弃。
只有周越见他,并没有嘲弄,眼神复杂中带着难以察觉的悲痛。
温执玉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用力握住轮子,往前挪动。
想要活的时候,他被困在精神病院。
想要死的时候,他自由了。
但是周越不让他死。
爱真是好笑又神奇的东西。
他们两个烂人,拼凑起来勉勉强强的活,就在这里,活在一起,死也烂在一起。
“这就够了……”
双手被磨出血,掌心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温执玉好似没有痛感,继续往前。
轮椅倒了,无法在草地上转动,温执玉依靠双臂往前爬。
常年贴在床板的脊背也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
很解脱。
海风越来越急,温执玉听到了浪花声,眼前已经没有路了。
他想往来的方向看一眼。
看看这间生活……和周越一起生活五年的小院。
转头时,还是停住了。
他不是想看小院,是想最后看一眼周越。
那个扯着他往上,不让他死的人。
可笑。
在精神病院内的无数次纠缠他没能对周越动过心,离开后,苟延残喘这五年。
直到此刻,温执玉才意识到,原来……
可以了,他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这辈子,也就是个棋子,一颗被灌入固定思想的棋子。
悬崖上风是无情的,细草能够迎风肆意生长,人却不能。
温执玉就像一颗悬崖边的碎石,倏地坠落,被浪花包裹,渺小到没有什么声音。
海水冰冷,皮肤刺痛,骨头也痛。
温执玉垂下手臂,睁眼静静地望向海面,没有半分自救的念头。
大脑逐渐空白,眼前浮现过往的记忆。
美好的,不堪的,苦痛的。
最终停留在有关温宿的记忆。
他有句道歉想说给温宿听。
可不是所有伤害,都能够有被原谅的机会……
忽然,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入海。
更像是临死前的幻觉。
温执玉嘴角弯出弧度,身体一直在下沉,连带着这辈子犯的罪,和他一起沉溺于深海。
希望,南部海峡的海,能洗清他肮脏的灵魂。
下辈子,做个好人。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