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固《汉书》记载:龟兹,国都延城,乃汉时轮台之地。其国东通鄢济,西毗姑墨,北邻乌孙。龟兹国势昌盛,拥民八万余,兵两万余,于西域城郭诸国中,堪称至强。
汉时西域,龟兹已立。武帝通西域,龟兹夹于西汉与匈奴两大巨擘之间,反复无常。匈奴势强之际,龟兹竟遣人袭杀汉使。
汉昭帝元凤年间,汉使傅介子出使大宛,途经龟兹,严词责问其王。龟兹王惶恐谢罪。待傅介子自大宛归,龟兹王告之,匈奴使乌孙之使者亦宿于龟兹。傅介子率随从吏卒,果敢袭杀匈奴使者。
后汉昭帝纳桑弘羊之议,任命入汉为质之扞弥太子赖丹为校尉,屯田轮台。龟兹王及夫人入朝,王与夫人皆获赐印绶。夫人荣称公主,赐车骑旗鼓,歌吹数十人,绮绣杂缯琦珍凡数千万。后数来朝贺,习汉朝礼仪制度,归国后,依汉制治理宫室。
汉成帝、汉哀帝之时,龟兹与汉朝关系亲睦。
然五百余年后唐初之际,龟兹虽与唐有商贸往来,却仍附属于突厥。历代龟兹国王,成人则须娶突厥公主为妻,臣服于突厥之役使。
阿史那氏女子虽为王妃,却能于后宫挟持国王白诃黎绂失毕。常常背着国王与龟兹宰相那利暗通款曲,给龟兹王脑袋上种大片草原。在外,他们把持龟兹朝政,阻龟兹王效大唐制度,革龟兹内政。
永徽三年仲夏,龟兹王不堪那利之掌控,趁那利前往漠南朝拜东突厥阿史那车比之时,密杀那利亲信——突厥左将军于木达。
事情被泄露后,那利与王妃快马驰归龟兹。虽无法使亡者复生,却仍启突厥驻龟兹轮台之兵,发动政变囚禁白诃黎绂失毕于轮台与鄢济相交之野外城堡。
阿史那王妃居高临下,言龟兹王不死则永无出之日。
俗话不俗,有压迫则有反抗。龟兹王白诃黎绂失毕与亲信阿莫逃离龟兹,艰难至长安求援,赖龟兹有良心之王室宗亲阿米拉相助。
天降下来如此建功立威的好机会,李治又岂能放过?他虽然无法调动南北折冲府和天策军的权力,但跟着自己狩猎多年的护卫亲军在这三年来的训练中也积攒了看似较强的战斗力,不妨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一遛。说不定就有意想不到的功业呢!
于是,大唐天子当即派自己的亲卫军校尉雷文成和公孙璞率数千护卫军,护送龟兹王君臣出玉门关。跋涉至龟兹,却见突厥已占其地。城门紧闭,不许外人入。龟兹王以突厥语,大声谓守卫城门之突厥士兵曰:“吾乃龟兹王!前来向你们大汗投诚,能否开门让我入内?”
城楼上突厥兵曰:“不可!你身后众多汉人,何为?当吾等愚钝之辈耶?欲冒充龟兹国王欺骗大汗,乃寻死之道!”
果真是阎王易见,小鬼难缠。
任凭龟兹王再三请求,亮出代表自己身份的银牌,突厥兵俱是摇头,言些难懂之突厥语,依旧拒不开门。雷文成见状,郁愤难平。
时逢三伏,烈日炎炎大地如炙,万物萎靡。将士身着铠甲,负担倍重。骑于马上大汗淋漓,一个个面庞晒得紫红泛着黝黑。就只差一把辣椒面和孜然,就能成就别样风味的烤肉了。
杨胄怒曰:“雷校尉,勿与胡虏蛮夷废话!”
雷文成问:“那你说该如何?难道要强行攻城吗?”
杨胄连忙摇头反对曰:“攻城?不可!兵法以此为下策。吾等攻城,岂非白白葬送兄弟性命?以在下愚见,唯火攻可解燃眉之急。”
雷文成却蹙起了双眉道:“此计可虑,然何处取柴?”
杨胄手指前方土城曰:“此易耳!胡人之城不比吾等,无护城河,孤城烈日下,将军可用辎重之油,泼之则火上浇油。”
雷文成重重颔首赞曰:“呵,汝足智多谋!不愧是陛下亲擢之将。”
杨胄曰:“为痹敌,吾等可先撤军,造知难而退之象,使敌懈。”雷文成曰:“此乃妙计!依汝言,吾等先撤。”
雷文成依照他的计策,遂挥军离库车,归军营。突厥兵见汉军撤,果懈。是夜,风清月高,将士皆眠。雷文成与杨胄尚在帐外,议战策。雷文成叹曰:“不知李震之后援何时至,已一月有余。”
杨胄分析局势道:“总待后援,非良策也。入帐观图。”
二人入帐,杨胄展图于地,持烛台指图上城门曰:“此龟兹北城门,乃吾等攻处。待破晓,吾遣小股人以辎重用油泼城门及城墙。”
雷文成曰:“善。”杨胄又曰:“五百弓弩手皆是陛下狩猎选拔的,各个百步穿杨。届时听吾令,以带火苗之弩箭齐射。火起则趁乱入。敌众我寡,不可正面冲,此兵家大忌。入城则送国王回宫主政。龟兹乱,国王振臂,谁敢不从?则可擒那利归长安复命。”
雷文成赞曰:“杨将军真乃孙武再世也!雷某佩服之至。如此周密部署,临难不畏,大丈夫也!”
杨胄道:“校尉过奖。吾等皆陛下自寒门选,经调教方有今日。陛下英明神武,慧眼识人,有塑统军之才之能。”谦逊中带着对皇帝陛下李治的赞扬和称颂,感恩之心。
丑时初刻,杨胄遣皇帝亲卫数人扮牧民,趁夜避守卫,以油泼龟兹北城门。天亮,杨胄与雷文成率三千军,护龟兹王君臣至城门。怪哉,突厥守卫竟许入。杨胄嘴角下垂,一双犹如火把般明亮的眼眸中燃烧着对突厥狡诈的怒火。他摆手阻止随军亲卫擅入。
只是久待城下,他们的坐骑开始狂躁起来,马蹄不住地踢腾着扬起尘土飞扬,进退还欲奔,打着焦躁的响鼻作为反抗。杨胄拉着缰绳努力控制坐下骏马,向雷文成曰:“吾等已月余,好说歹说,胡虏不开门。今日何反常?定诳吾等入城而歼之。若入,中胡儿奸计也。”
雷文成问:“中郎将有何良策?”他所说的中郎将乃是虎贲中郎将杨胄。杨胄道:“依原定计。”遂令军退五步,命曰:“弓弩手备!”五百弓弩手举强弩,上带火苗之箭待令。一声“射”,数百火箭齐射城门,城门起火。火光冲天在天际处炫出烈焰般的华彩。那些个欲困汉军之突厥守卫,犹如的野兽四散奔逃,未及逃者或为火人,或中箭亡。杨胄令军冲入库车城。
恰此时,李震援兵至,与突厥骑兵战。龟兹王在阿莫护下,冲向城门。阿莫只顾杀敌,未防后箭,龟兹王中箭亡。
阿莫跃下马,滚至王尸前大哭。哀痛之后,阿莫疯似跃上战马杀向突厥骑兵。仇恨驱使下的阿莫所向披靡,斩杀突厥守将数百人。
战后,龟兹和突厥双方伤亡惨重。因虎贲中郎将杨胄智计多端,善指挥,李震骁勇,汉军伤亡较少。三位汉家将领与阿莫立于尸横遍野之战场,命收殓遗体,登记阵亡。
事毕,杨胄遣人快马报捷于长安。
报信将士辗转数站,换了不知多少匹骏马之后到达长安。此时,
李治在武成殿观图,研究攻伐东突厥之计,见皇甫顺带将士入殿,皇帝陛下抬头看了一眼那报信人,沉声问:“前线战况如何?”
将士如实汇报,斩获敌数千。
李治闻龟兹王亡,叹曰:“阿莫呢?”
将士单膝跪地,向李治行了个军礼道:“阿莫将军在龟兹德高望重,杨将军令其归,说龟兹重臣,联唐抗突厥。”
李治颔首曰:“甚好。朕早言杨胄乃将才,剑术骑射不亚于薛礼、苏烈,更有智谋耐力实与守约颇为相似!此次取轮台真是大功一件。依其计行。”又对将士曰:“归告杨胄,擒那利即回,朕封其为安西侯。参战将士皆授勋。阵亡者列名单予朕,令中书拟旨着户部发抚恤。”将士单膝跪地,行军礼曰:“臣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寿无疆!”
将士起而退。李治急忙叫住:“慢!皇甫顺,取朕积蓄予此将为盘缠。”将士感激,依然以作揖的姿势,倒退着步子离开了武成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