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巡抚,本王方才看沈通明身体似有不适,你可知此事?”
“此前听闻他腹部曾受枪伤,但他说已经处理妥当,应无大碍。”路振飞恭敬道。
如今淮安城白废待兴,他需要沈通明这种本地豪族做“徙木立信”里那根巨木。
路振飞虽身为淮安巡抚,名义上可号令淮安府、扬州府,然随着大明在北方连连失陷,京师被围,大明官府在地方影响力已大不如前。
取而代之,是本地宗族豪门势力话语权提升,无论是收税、科举,还是征兵、守城,都要得到本地大家族支持才能顺利推行。
这种情况并不畸形,权力从来不是线性发展,而是螺旋式发展。
就算名分强如皇帝,如果没有强而有力的朝廷背书,都只是笑话而已。
朱由崧既为大明未来之君,别无选择,唯有坚持朝廷建制,压制地方势力。
否则终有一日,地方豪强为求自保,恐会将他这皇帝绑了出卖。
所以选择沈通明,不单纯因为他勇武能战,更因他忠于大明,这才是最重要。
“回头你寻最好的郎中为他诊治,本王明日会亲自去探望。”朱由崧吩咐道。
路振飞闻言,神色犹豫。
在他看来,福王这位未来皇帝对武人太过于重视。
方才会议结束后,单独留下刘泽清面圣,如今又要亲自探问沈通明病情。
路振飞忧心忡忡,恐文武之势自此失衡:“陛下,文臣死谏,武将死战,如日升月落般寻常,沈将军吉人天相,想必无大碍。”
朱由崧一听,便知路振飞心中所想。
路振飞也是典型北方士人作风,不平则鸣,一点都不假修饰,在他眼中只有打胜仗然后马上战死才算是好武将。
时代变了,这些文臣还是不能适应新时代,尤其是这种乱世。
江南生产力保持得太完美,让他们被错觉蒙蔽,误判目前只是短暂动乱,很快就会平定。
所以文官集团依然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以为还是那个挥斥方酉的年代。
刚好,朱由崧就知道一套与他们沟通的方法。
“路巡抚可知道李绩不吃李治药之事?”朱由崧问道。
路振飞稍作思考:“当然知晓,贞观末年,徐茂公(李绩)重病缠身,皇子李治关切其病情,特赐汤药。
然太医刚走,李绩便将药吐出,不久后离世。
实则李绩是避免家族参与夺嫡之争,不想被牵连。
虽然唐高宗最终得位,但夺嫡凶险万分,未到最后一刻,也无人知晓结果。”
朱由崧意味深长看着他,并未言语。
他身边这些臣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所以话不能说满,凡事只能说到三分处,点到即止,其余让他们自行脑补。
“可沈通明亦是滚龙八虎之一,陛下施恩于他,他必不会拒绝,如此恐无意义,反倒会令南京误会陛下重用武人。”路振飞又道。
朱由崧淡然道:“再想想。”
路振飞以为福王在考验他洞察力,来回踱步,终于惊道:“难道陛下是希望借为沈通明治病一事,昭示世人得到淮安大族亦支持陛下?”
朱由崧终于点头,“对了一半。
本王从怀庆南渡一路以来,发觉南方士族对我等北人多有微词,
所以希望改变此观念,便从沈通明开始。”
路振飞心中已经接受现实,回去安排。
至于朱由崧,还有一桩大事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