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不得眼下便一路小跑再驾马而去,在去往咸阳狱后飞速冲入牢底,将柳白诛杀当场。
赵高何等人也,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肯定跟那个牢狱之中的该死鬼柳白,脱不了干系!
先前扶苏确是感觉一阵鼻酸,只是却并非是因其受了牢狱之苦,反倒是因愧疚非常。
“分封乃是前周治国之策,与我大秦确不相合。”
扶苏细细地回忆着以往柳白跟他说的每一句话。
那些话中,最多的便是批判分封制。
正如柳白所说,分封是分裂大秦,只有强势推广统一,才是有利于天下百姓。
曾经的扶苏不懂此道理,但与柳白朝夕相处如此之久,耳濡目染之下也当真琢磨出了其中关窍。
“以往……我所坚持的‘仁德’,确实是仁德……”扶苏苦笑起来,仿佛在缅怀以往天真的自己,所幸那个扶苏如今已是不复存在了。
“但那‘仁德’实乃外秀内糟之物,如以金玉裹草,只消掰开,便觉其中无用!坚持这样的‘仁德’,是软弱!”
“唯有统一,唯有和平,方才是民心所向,这才是真正的对天下,对天下百姓仁德!”
“儿臣不孝,以往从未体味到父皇心思,儿臣心中愧疚!。”
扶苏将柳白所言一一陈述,最终跪拜在地,思及以往跟随淳于通的时日,不觉泪如雨下。
所幸,扶苏还是幸运的,至少他遇见了柳白。
始皇面上沉静,只是静静地倾听着扶苏的陈述,既未肯定,也未否定。
待扶苏道尽千言万语,始皇微微颔首:“扶苏,寡人甚是欣慰。”
“请父皇原谅我以往过错……”扶苏恭恭敬敬叩首。
他依旧是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只是较之以往眼界宽了些,但在扶苏心中,他较之始皇的差距仍有十万八千里,而与柳白的差距也相差仿佛。
若是有朝一日柳兄与父皇见了面……会是怎样的场景?
扶苏不禁如此幻想着。
“原谅?”始皇斟酌着这两个字,却是不觉微微一笑:“这天下,没有不原谅自己儿子的父亲。”
此时此刻,他仿佛已经不是那个威震天下的始皇帝,而是一个慈父——望子成龙,不外如是。
“父皇……”扶苏已是痛哭流涕,以往的诸多情绪确如赵高所料一般尽数在殿上、始皇面前宣泄了出来,只是那情绪……却并非委屈。
赵高的眼泪也流了出来。
当然,他并非被眼前的景象所感动,而是道心破碎。
他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每有关乎扶苏之事,他无一不精心设计、细细推敲,只求能够力保扶苏失去始皇信任——可结果便是如此,便是这一副父慈子孝的场面!
扶苏情绪稍定,忽而扬起了怀中一直紧紧抱着的外袍。
自他入殿后,这外袍便被他紧拥在怀中,如今方才想起:“父皇,儿臣有一物进献父皇!”
“此物乃是儿臣从高人手中所得。”
“父亲可以原谅儿子的过错,但儿子却也要为自己的过错找寻弥补!”
“而此物,是儿臣以为,天下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