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城可没给他这个开口的机会。
顾南城只是顶着那把剑,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不可否认的是,当他看见父亲的额角有冷汗流下的时候,他的心还是被惶恐填满。
他下意识地走上前,却被顾南城伸出手示意他退后。
他就那样手足无措的站在这有些空旷的大殿里。
看着那个他自小仰望着的“强者”的眼角不断的涌出泪水。
气氛压抑的可怕。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南城长长的叹了口气,开口道:“这名字不错,你可不要堕了这份威名。”
听见父亲略有些低沉的话语,他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连压抑喜悦的神情都做不到了。
他在这所谓的赞赏的麻痹下,忽略了父亲眼底的,他还不能理解的情愫。
直到很多年之后,他站在九州之巅眺望着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他感受着风,他才体会到这种过分厚重的悲伤。
那年离他父亲的逝世已经过去很久了。
于是他满心欢喜的走出大殿,留顾南城一个人瘫坐在奢华宽大的椅子上,泪流满面。
顾南城费力地用华美的衣袖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却愈演愈烈。
他记得有这样一把剑,n了他的胸口。
银白色的,纤细而锋利的。
缠绕着风,握在那人手里的。
风神剑。
自从这件微小的不能再微小的事情之后,他同父亲的关系也并没有能够缓和。
他一如既往的叛逆,不过倒也没完全违背他父亲的意愿。
毕竟风神剑的威名还是打了出去。
九州和九重天没有魔族作乱了,可是却远远称不上太平,匍匐着的妖灵们开始露出他们长短不一的獠牙,九州上新生的仙人们却并未有同样强横的实力,于是啊,他颇为瞩目的来到了九州。
别人对他的称赞怎样都逃不开“你要像你的父亲一样,在这片土地上建功立业。”
他总是嗤笑着撇撇嘴,心里暗暗的给自己加把劲。
在这里,他的父亲,他的母族并未给他提供一点的帮助,他一个人,握着那把银白色的长剑,成了威名赫赫的顾将军。
战争嘛,当然是很难用美好的词语来形容的。
少年的心性在这里被磨练的充分,按照他的话来讲,就是他已经能够用笑脸来面对他的父亲了,心中对于他父亲的行径事例也有了一丝丝的佩服。
战争持续了很多年,最后他也不是因为一场完美的胜利而凯旋归去的,而是他的父亲,失踪了。
当然没人会怀疑顾南城的安全,但是这么一个大人物失去了踪影,一时间却是在九重天造成了不小的sn。
他不再年轻的母亲握紧了他的双手,像是溺水之人握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在这个时候他们都清楚的明白,找到顾南城才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将权势牢牢地把握住自己手中才是当务之急。
呵,他的父亲,真的是一如既往的可怜呢。
他自然是毫无意外的胜出者,恰到好处的年纪,高贵的血脉,强势的母族,加上多年来战争对他的锤炼,他在短期内就迅速接替了属于他父亲的一切除了那满院子的莺莺燕燕。
然后,日子又是一天天的过去,在某个天光过分刺目的下午,他的心脏突然一紧。
银白色的眸子里丝丝缕缕的白雾开始翻涌。
他手中的竹简一下子落在地上,他整个人瘫在了宽厚的椅子上。
不知不觉间眼角就有泪滴滑落。
这些年他一直没能继承“青帝”的名号,却是他执意不去接受的。
他也曾幻想过有一天自己那垂垂老矣的父亲归来与他上演一场争权的戏码,他绝对会嗤笑一声轻蔑地说,谁稀罕这些东西。
可是他等到的,只是那无比清楚的死讯。
作为父亲的第一个并且是继承着父亲的天赋的孩子,在那一瞬间仿佛他周身的空气都被抽离了,只剩下心脏钝钝的痛。
那个他厌恶了那么多年的人终于死掉了。
他需要做什么呢,需要悲痛的向大家宣布这个消息,然后办好一场盛大的葬礼,再念些感人的祭文,给顾南城的这传奇一生画上个圆满的句号。
他以后再也不会见到那个他少时仰望着的背影了,那人从来不会给他一个笑脸,那么多的孩子都可以缩在那人的怀中嬉笑,只有他不可以
他忘了自己在椅子上瘫坐了多久,直到他那些有着和他相似的银眸的弟弟们冲进来,他们对视,然后他起身。
“青帝顾南城,少时有奇遇,得以控风,承青鸟一族族长位,居九重天。”
他实在说不出自己那位贪恋权势的父亲到底死在哪里,就像他一直不能理解为何顾南城会放弃他执着了那么多年的权势突然失踪。
这里不是九重天吗?
顾南城的死讯并没能在九重天掀起多大的波浪,毕竟天帝都换了两位了,还熟悉顾南城的只剩下个同样老的不行的凤朝年。
在拜访了凤朝年之后,他得知了些父亲的讯息,抽空处理了堆积成山的事务之后,他来到了九州。
他在一片简陋的石屋外看见了父亲那栩栩如生的尸身。
除了那双永远阖上的碧眸之外,顾南城与活着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走进了些,看见在父亲尸身边,柔软的泥土被划得有些凌乱。
他费了好大劲才隐约看清那些笔画构成的字“司风”。
呵。
这个老家伙啊,临死都不忘这件事,他这辈子唯一的莫名其妙的成就。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挥手一阵风吹过,他的父亲和那些让父亲执念了不知道多久的字就这样被掩埋了。
他站在大风呼啸的九州,静静的等着泪痕被吹干。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