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悦觉得自己从前的懒癌,大约是不药而愈了。每天如果不琢磨些东西,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日子真的无聊得过不下去。
当然,也是景悦此刻衣食无忧才有这种无聊的烦恼,若她没有遇到蒙毅,还不知道过着什么日子,整天要愁的就是怎么填肚子了。
转眼就是元旦,天气晴朗,蒙毅一早就进了宫,卜氏领着仆役们扫尘,准备祭品,等蒙毅回来一道祭拜天地祖先,这些与景悦这个外人是没什么关系的。
为了避免因不懂常识而犯什么忌讳,这天景悦都没出自己的院子,吃食都是拾秧帮忙拿到房里来的。
不过,十月初一过年也是过年,聊表心意,景悦让厨房剁了肉馅揉了面,自己把房间收拾收拾,包起了饺子。
拾秧跟着景悦边学边做,觉得在景姬身边的日子每天都很新鲜,自己也似乎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涨了好些见识。
一起包完饺子,整整齐齐摆满两块木板,景悦交代好如何煮以及调味,拾秧便送去厨房,只剩景悦独自一人守在院子里。
外面传来炮仗的声响,应是祭祀开始了。景悦出了屋子,抬头望着明净纯澈的天空,被明晃晃的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苍穹下,是一排排古拙的房屋,聊聊几棵秃了枝丫的老树,场景有些苍凉悠远。
举目四顾,看着看着,景悦突然红了眼眶,酸楚的心绪不知从何而起,也许每逢佳节倍思亲,此刻,她却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阳光虽好,天气犹冷,在院子里站了会儿,景悦就有些受不住了,搓着手转身进了屋,趴在桌案旁默默盘算新年后的计划。
日暮时分,蒙府的大小主子和得脸的管事们头一回吃上了饺子,拾秧端着自己和景悦的份到了景悦房里,边吃边赞,景悦笑笑,没说话,着实没什么值得夸赞的,她的手艺,也就在这里图个新鲜罢了。
元旦休沐三天,这三天里,蒙毅每天都吃着景悦变着花样做的各种豆制品,冻豆腐浸满了肉汤再吃进嘴里,最是美味不过,低头看看似乎大了点的肚腩,蒙毅心里涌上隐秘的负罪感。
各家宴请宾客,景悦的豆腐宴让卜氏也出了一回风头,景悦就当是提前为自己的豆腐坊打广告了。
初四,蒙毅正常进宫当值,在门外就听见嬴政一声紧接一声的喷嚏,不由有些担心:“主上受寒了么?”
“蒙卿来了?快进来。”嬴政的声音有些沙哑,精神头却还不错,手里正握着一册竹简翻阅。
宫人挑开帘幔,蒙毅赶紧进来行礼问安:“主上,可有请医者看过?”
嬴政摆摆手:“些许风寒罢了,前日夜间如厕,未添够衣物,哪曾想就着了凉。”
蒙毅没好意思说主子您现在已经没那么年轻了,想起某样物什,压低了声音,在嬴政跟前小声道:“说起这个,主上,前几日臣家里倒是捣鼓出一个物件,或可解决主上夜间如厕的烦恼。”
“哦?何物?”难得见蒙毅这般期期艾艾的样子,嬴政起了几分兴趣。
“说起来简单。”蒙毅便把景悦是如何在蒙府做恭桶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嬴政放下手中的竹简,沉吟不语,半晌才道:“蒙卿,你看这马镫与恭桶,有何相似之处。”
蒙毅恭敬地答:“此事毅有思量,马镫与恭桶这两样物事,用途大不一样,却有一样共通之处:简单,好用。出现这两样物事前,人们不知还可这样,出现之后,却无难处,人人都能懂,能做。”
嬴政点头,语气有些怅然:“墨家若专心于技便好了。”
嬴政只是感慨一句,这话蒙毅没有接,也不敢接,诸子百家,各有所,七国乱世,百家争鸣,然而此刻的流派之争,已敌不过家国存亡。若要细数,蒙家当属兵家,但已覆灭或濒临覆灭的六国,都不乏残留的六国百家余党仍在暗中筹谋复国,诸子百家,已是敏感话题。
“景姬年纪小于食之一道也颇有造诣。”蒙毅把话题带到安全地带,腼腆地笑了笑:“毅这几日,每日所食无重复,且皆美味。”
嬴政上下打量了蒙毅一番,才哈哈一笑:“怪道蒙卿似与平日有异,原来是略见圆润,看来蒙卿是捡到一宝了。”
蒙毅有些不好意思:“可与主上共享?”
嬴政摇头嗤笑:“寡人不好口腹之欲。楚人精细,齐人奢靡,纵有先祖称霸诸国,亦遭国灭,寡人当引以为戒。”
蒙毅却瞬间满血:“齐国已灭?”
嬴政颔首:“今早收到的战报,齐国已于九日前灭国,待清点完齐国财物俘虏,约莫两月后抵达咸阳。”
蒙毅喜不自胜:“用不了多久,就能见到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