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逍听人说过这种类似于供奉神像的讲究,神像里坐的是否是神明,得从其构造说起。首先,倘若是泥制或木雕神像背后的心脏部分,要是空的,用来放活得蛇或乌龟之类带有灵气的动物,待活物渐渐死去,神像借气,如此庇佑供奉者。但这只是从网路看来的闲谈,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况且神明教义大都宣崇慈悲仁爱,将活物憋死借气倒与之相背了。相比两个不同的时空维度,供奉神明的方法多种多样,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她不可瞎说,唯一能做的就是少说少想。
不过无论怎样,像方才国师所言,不断牺牲皇子性命为灵马借气的行为,的确过于残忍。虽凡事以大局为重,但一念及同类相诛,郑逍心里就堵着一口说不出的气,不上不下,甚是难受。
众人听瓠翕详解其中玄机,一时心中五味具杂,看向那匹雕砌精良的白马,也霎时肃然起敬。走时纷纷怀着敬畏的心情,尤其是郑逍,还想方才不慎惊扰神物,唯恐冲撞神明,暗忖以后再也不来白马殿了。
其实知情的宫人对此噤若寒蝉,也有这点原因,倘若今日他们没有去深究白马与神明这段渊源,它还只是一座普通的雕像,不管时日历劫多少风霜雨雪,它就静静坐落在此,仅供观摩,便再无人问津,也没有神明信仰这层关系网。千百年来,人们的天命信仰就是实用信仰的核心内容,它的主要内容似乎不是超自然的神灵崇拜,而是为了社会活动和权力斗争,以神秘崇拜的方式来解释社会起源的一种途径,用以解释世人所应遵守的秩序,化解人们身上种种反社会倾向,从而达到一种精神规训。
想了甚多,郑逍恍恍惚惚回到寝屋,只觉像是做了场光怪陆离的梦,方通身无力瘫软在床,便似吃了大把安眠药,昏昏沉沉睡死过去。
睡到中途,她隐约看见室内昏黄一片,面前坐着一人,正冲自己盈盈轻笑。定睛一看,竟是那厮,当下又怕是看花了眼,一通胡乱揉眼,又见对方一只阔掌已然伸至自己眼前。
郑逍没问,懒洋洋坐起身,只觉头重脚轻,方抬手欲附上对方掌心,又见对方像阵风似地飘远了,转身站在原地浅笑。
她迷迷糊糊起身,像一株随波而动的浮萍,紧随对方身后,出了屋门转过一条又一条廊,进了一处楼阁。此时入眼八窗玲珑,珠箔银屏,环顾四周皆是雕梁画栋,郑逍方扭头便见男人在对面坐定,一身明黄团龙袍,领袖俱石青色,片金缘,腕处各有五爪,又辅有日月星辰,山,华虫,宗彝,藻等物,下摆排有水脚,其上饰有海浪波涛翻卷,岩石挺立。
这家伙怎么穿着龙袍?
郑逍几欲开口,又被对方摆手制止,一眨眼,自己又置身于一座黑岩洞口。男人穿着方才明黄衣袍在她身侧负手而立,颔首看她之时,眉眼柔情四溢。
她一只柔荑被对方微凉阔掌轻轻牵起,往黑岩洞深处走。每行至一步,两旁岩壁都亮起壁灯,照亮洞中光景。所到之处,岩壁上皆是男女春光图,各具神韵,姿态万千。岩壁两侧下方砌有花坛,只是其中放置的不是缤纷鲜花,而是一只只黑色灵柩。
郑逍当下大惊失色,抬眼却见男子依旧笑若春风,她几次想出声,喉头却像被东西卡住,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