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无名当然知道孙贲想要亲自验袍,犹豫了一下,又环顾一下四周民众怀疑的眼神,只好咬牙应允。
孙贲识相地对放在金盘上的浮屠圣骨拜了一拜,然后将其小心拿起,塞入火浣袍中,大力摩擦起来。不久后,一阵青烟在孙贲怀中升起,孙贲迅疾将袍子摊平在地上。但见摆放在袍中的圣骨正兀自绽放火焰,射出七彩光芒!
孙贲小心地维护着火苗,然后对其再拜,同时双掌对地,反复摩擦。四周民众见此盛景,也都吓得不轻,对其下拜,口中念念有词。
言无名脸色一青,心想:刚才孙贲在用袍擦骨时,肯定是在手里粘上了引火用的硫磺,这才能点火成功。而孙贲刚才用手掌擦地的动作,也定是为了能迅速消除掌心证据。想到这里,言无名亦迅速将自己的双手压在臀下,擦掉了粘在上面的残余硫磺。
见戏做得差不多了,孙贲站起来身来对言无名说道:“看来孙某的袍子也曾是裹过浮屠圣体的啊!但孙某愚钝,尚有一事不明。孙某的袍子与诸葛先生合在一起,二者的尺寸已经超过浮屠裹身布原来的尺寸。做过衣服的人都知道,衣服的尺寸只会少于原先的布料,而不会超过之,对此,大师又当如何解释呢?”
言无名在孙贲索要指骨时,其实已经想出了应对他的托词。他笑着做答:“还是怪贫僧刚才话没有出清楚。的确,浮屠诞生时的裹身布长八尺宽八尺,这些布料本身是不太够做两件诸葛先生尺寸的袍子的。但是,浮屠诞生后曾用过的裹身布可不止一件啊!据贫僧所知,在浮屠两周岁之前,同样大小的布还至少还用过八件,用以换洗!所以,说今日孙仓曹的火浣布袍,亦是取材于浮屠裹身布,并不牵强!”说罢,言无名立即向笮融丢了一个眼色。
笮融心领神会,立即拍手叫好:“哎呀呀!今日真是浮屠道幸日啊!小小下邳县城,竟然汇聚了两件取材于浮屠裹身布的火浣布袍,真是教门幸事啊!要不,孙仓曹,你的袍子,也与诸葛先生的袍子一起捐了,岂不美哉?”
孙贲没想到言无名竟然会从这个方向圆谎,一时也懵了。这下倒好,非但没有救出老师的袍子,就连叔叔孙坚借给自己的袍子也要保不住了。孙贲满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
一直在旁边思索对策的诸葛珪眼睛一亮,有了新的对策。他对弟子孙贲挤挤眼睛,然后对言无名抱拳:“好!既然师傅如此成心求袍,我诸葛珪愿意捐袍!”
“嗯!好!那孙仓曹呢?”言无名觉得自己已经稳操胜券了,这又得陇望蜀,将眼光投向孙贲。不待孙贲回答,诸葛珪抢着说道:“孙仓曹以前在盐渎读书时,本人就是盐渎门下祭酒注:汉代地方教育官员委派给县廷吏属子弟的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所以今天我就代孙仓曹做决定了:孙家的袍子也捐了!”
“老师!这袍子没了,回去我叔父会打断我腿的!”着了急的孙贲激动地拉住了诸葛珪的袖子。诸葛珪轻轻地用鹅毛扇将弟子的手挡开,继续对言无名说道:“捐是可以捐,但是有个条件!”
“啥条件?”言无名心中一沉。他看出来了,诸葛珪还是要做最后一搏。
“条件只有一条:就是这两件袍子,要等到你说的浮屠塔建成后才捐!”
“为何?!”言无名眉头一皱。他很清楚,诸葛珪在玩拖延战术。
“道理很简单啊!”诸葛珪笑了起来:“这圣袍大师你断断是不会卖掉的,否则就是亵渎神灵。大师肯定是希望圣袍被安妥放置于宝塔之内,接受信徒的觐拜,而要如此,就得先有浮屠塔。所以,捐袍之事,不在今日,而在宝塔建成之时!”
笮融一听怒了,对着诸葛珪喊道:“袍子就是现在先捐了又如何,难道你还担心大师会将袍子卖了偷偷换钱不成?!迟早要捐,早捐不是更见诚心吗?”
朱治马上跑过来打圆场:“笮兄啊,我的丹阳老乡啊!瞧你说的,诸葛先生哪里是不相信大师啊!只是这袍子既然不能用来换钱,那么是否立即就将其送到大师手里,对造塔进度又有何影响呢!与其如此,还不如就让其在诸葛先生与孙仓曹身上再多披几天,让全下邳百姓更多地领略圣物的光彩,这样,也有利于言无名师傅募集更多钱财造塔啊!”
孙贲听了,心中暗自叫妙。傻子也知道,这么恢宏的宝塔,依照下邳国的财力,十年都造不出来说。因此,诸葛珪许诺塔成献袍,也就等于什么也没许诺。想到这里,他也从怀里摸出一些散碎银子,为诸葛与朱治助阵:“言无名师傅啊,这是孙某随身带的一些零花钱,先捐给圣教来造塔。送袍可是大事,我看还是应当另选良辰吉日,设坛焚香,在建成的浮屠塔前,当着全下邳百姓的面,将圣袍敬献给圣教,这才显得郑重稳妥。老实说,孙家的袍子可是当年由匈奴中郎将臧旻亲自送给叔父的,全家也就这么一套。今天我穿上街,恐怕叔父还不知道呢!我家父早亡,叔父待我如亲父,献袍之事,也不能不与叔父商量啊!”
朱治在旁边苦笑。他曾经听孙坚亲口对他说过,如果他本人有急事处理又不能亲往,凡是身披火浣布袍子的孙氏宗族子弟,均可做他本人的全权代表。今天孙贲能够身穿孙家唯一的火浣布袍上街,孙坚又怎么可能不知呢?
言无名则更本没有心情猜测孙坚为何将袍子借给了孙贲。很显然,今天他诈取诸葛之袍的计划已经失败。恨恨之余他只好认输,向诸葛珪与孙贲要了延期借袍的字据,以便为自己留点面子,又向四下的看客讨要了一些钱粮,随后就带着笮融一行人,怏怏地坐着步辇向着王宫方向去了,留给朱治、韩当、诸葛珪、孙贲一个带着月牙形胎记的脊背。
见诸葛珪今日又当街险胜,诸葛瑾与诸葛珺兄妹也挤出人群,向父亲道贺,并向朱、韩、孙三人行礼。孙贲当年跟着孙坚去射阳臧府时,也曾见过时年才两岁的诸葛瑾,今日发现阿瑾已成长为翩翩少年,亦是不胜欣喜。众人寒暄之时,韩当又带着手下从书肆内取出孙膑兵法,献给诸葛珪。诸葛珪今天一得宝书,二保宝袍,三见弟子,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而在此时,从城南方向奔来一匹快马,马上一少年对着孙贲大喊:“哥哥,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祖大叔找你已经半天了!”
孙贲听出了这是弟弟孙辅的声音,突然想起了自己验仓的职责,神色开始严峻起来。那孙辅飞身下马后,也无暇与别人打招呼,一把抓住哥哥胳膊,小声嘀咕:“出事了!”
“昨日粮仓已经补齐粮草,会出什么事?再说,相国不是明天才派人来查仓吗?”孙贲满脸疑惑。
孙辅迅速又向哥哥耳语了几句。听罢,孙贲脸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