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四个字,那妇人说的极其缓慢,带着几分喑哑的低沉,仿若叫人闻到了刺鼻的血腥。
“不过么……。”
君青蓝一时并未接话,那妇人也不曾再说下去,手抓着栏杆,也不知在低低吟唱着什么。瞧她神态,却似真的不惧,反倒满目的平和与释然。
“不过,你也不用紧张。”
绞锁的声音陡然停止,妇人们的哭声也达到了盛况空前。君青蓝心里清楚,大约那些提人的凶徒就要到了。
众人正紧张时,那吟唱的淡然妇人却再度低低开了口:“你这还没有显怀,离着生产还早,无论选谁去喂那恶魔,也轮不到你头上。”
君青蓝抿了抿唇,心里大约已经将这地牢中的诸事理出了个头绪。
她猜的没有错,这里果真便是燕京城里被抓怀孕妇人潜藏的地方。那贼人将抓来的孕妇藏于此处,慢慢将养,每隔半个月会选出条件最合适的孕妇带走。而月份不够的孕妇,暂时是不会有危险的。
如今基本可以断定,在大兴市瞧见的马车里摔出去的孕妇,想来该就是刚刚挑选出的一批新人。
但是……不是说每隔半个月才会再选一次么?
明明白日里才挑了一车人出去,怎么如今……又来了人?
这么想着,便瞧见数个黑衣人踏着昏暗的油灯光亮一步步走了来。待到他们凑近了,牢房里反倒瞬间寂静下来。竟没有人敢再哭泣出声。
即便不用瞧君青蓝也知道,那些妇人们此刻定然缩紧了身躯,拼了命的要将自己藏起来,希望寄此能让自己多活些时候。
对此君青蓝并不怎么紧张。正如方才那妇人所言,她不过是个伪造出的早期怀孕妇人。食人恶魔要的,是足月即将生产的紫河车,她的确不够被人提走的资格。
然而……事实的发生总让人意外。
眼看着黑衣人走至她所在的牢笼边,忽然就站定了脚步。
为首那人身量不高,较之一般人要纤细许多。隔着栏杆朝她瞧了两眼,便看向身后的黑衣人,抬手朝着她点了点。
君青蓝心中咯噔了一声。这是……什么意思?
“大人。”一瓮声瓮气的男子声音在她身侧低声说道:“这女子月份尚浅,并不合适。”
“贵人吩咐要见她自然有主子的道理。需要同你我交代么?”她身躯一凝,眸光陡然犀利:“或者说,你想让我去问问贵人?”
这声音让君青蓝颇有些意外,竟然……是个女子?!
还以为这种掳人杀人的恶事该是穷凶极恶的男人才有胆子做出来的事情,哪里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娇小纤细的女子深入地下,将无辜生命断绝。
都说女人如水,心底里终归是柔软的。这地下关着的,哪个不是以一体身躯承载着的两条生命?她抓人,提人,送人能面不改色,得有……多么冷硬的心肠呐!
“不敢。”
黑衣人男子们立刻垂首,似对眼前女子极其惧怕,纷纷低了头不再言语,乖乖拿了钥匙,打开门将君青蓝一把扯了出来。
那女子瞧了她一眼便别开了头去,只淡淡朝她说了两个字:“走吧。”
君青蓝并不觉畏惧,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她假装怀孕,将这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为的就是今日的目的。如今一切如愿再来觉得害怕,就实在有些可笑了。
她并未说话,跟着黑衣女子缓缓前行,经过斜对面那牢房时,特意往里瞧了一眼。那头发蓬乱的女子依旧攥着门框,眼睛却一瞬不瞬盯着她瞧。她的面容的确被模糊的看不清楚,但那一双清亮如水,仿若会说话的眼睛一下子就叫君青蓝记在了心里。
君青蓝朝她勾了勾唇角,大踏步离开。
快了,黎明前有一段时间最黑暗。只要熬过去了,便是青天白日,烈日艳阳。
一路上无人开口,君青蓝随着黑衣人们一同踏入了铁笼子。之后绞锁再度转动,连人带笼子缓缓上升,渐渐就瞧见了头顶的星光。
黑衣女子拿了条布巾,将君青蓝的眼睛遮了个严严实实。待到诸事妥当,铁笼子便咣当一声停了下来。
君青蓝眼前不便,只能被人推推搡搡的朝前行走。不知走了多久,黑衣女吩咐众人停下。有人引导着君青蓝抬脚,上马车。
才坐定了,便听有人在她耳边说了句:“喝掉。”
接下来,便有一只被内里物浸润的温热的瓷碗塞在了她的手中,带着浓浓的刺鼻味道。君青蓝心中明了,这便是那马车里妇人始终昏睡不醒的原因,大约所有人等车的时候,都被灌了迷药。
“不必了。”
君青蓝尚未开口,不曾想到黑衣女竟将她手中的药碗劈手夺了去,重新丢回给了身边的随从。
“她们离开时不是都得服药么?”
“她不用。”黑衣女毫无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