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四章(2 / 2)劫火令首页

群青貌似没有逗留的意思,转身就要走。她赶紧叫住对方:“群青!”

对方站住,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你能不能告诉我,沉阙到底想干什么?他为什么要把我捉来?”

“门主做事,有自己的考虑,我们做下属的,不应多问。”

她早知群青死忠,有些失望,但还是残存着一丝希望,语带央求道:“你能不能放我走?”

群青没有答话,只是定定地望着她。

一切不言而喻。她垂下眼,丧气道:“罢了,求你也是无用。”

她不再说话,任气氛沉默。就在她以为群青已经离开,打算自暴自弃之时,对方却突然开口:“你为何想要走呢?就是走,你又能去哪里?在天谴门转了一圈,又与门主关系匪浅,即便是回去,武林正道能容得下你?即便有秦驭风给你撑腰,那朝廷那边呢?你怎么交代?”

对方的话,针针见血,陈桂哑然,茫然无措。回想起来,她入世,不过是为曲虹剑开刃,怎么就江河日下地走到这一步了呢?她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无辜受牵连,还是本身就立场不坚,瞻前顾后地就入了歧途。

“你说得对,现下我回去,定是受千夫所指。但我致今日这地步,与沉阙脱不了干系。”说及此,她难免负气,“我真搞不懂,你那位门主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却是一无所有,留着也是个负累。他何不一刀把我杀了,一了百了。”

“我倒是真希望他杀了你。”群青突然接话,声音冷得像刀。

她背心一凉,汗毛倒立。苍天可鉴,她刚刚说的,有一大半都是赌气的话,憋屈了这么久,想发泄是人之常情,可不是真的想死啊。此刻她真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这口无遮拦的性子,怎么总就改不了?

好在群青之后又转移了话锋:“不过门主既然说要保你,我不但不会动你一根毫毛,还会尽全力护你周全。”

她暗中舒了口气,后又细细观察着对方,道:“群青,从前我问过你,为何始终对我心存芥蒂。当时你说,是嫌我愚笨,以及身份特殊,接二连三地牵连沉阙涉险,才致如此。现在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当初那些涉险之事,几乎都在沉阙的算计之中。如今我再问你同样的问题,你如何回我?”

这回,群青沉默了很久很久,才道:“你再问我,我的答案始终如一。你虽只是我们局中的一颗棋,但门主对你这颗棋,投入的心血实在太多。夜探风烛堂那次,门主的太阴九绝还不够火候,那一行,几乎是弃将保卒。这次宫闱之战,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你带回来,是知你在正道朝廷无法立足,想为你提供一个栖身之所。”

“栖身之所?”她觉得可笑,“他认为,天谴门会是我的栖身之所?我待在这里,就会安心?”

“安不安心,全凭你自己如何看待。”群青道,“你若能摒弃顾虑,自然能够安身立命。”

“他做了那么多阴损事我如何能够摒弃顾虑!”她突然提高了音量。

“那至少,待在这儿,是安全的。”群青又道,“在天谴门,不会有人谴责你,亦不会有人要讨伐你。你尽可做自己想做的,除了离开。”

说来说去,绕了一大圈,又转回原点。陈桂脑仁儿都给绕疼了,愈加颓丧。忽然,她想到什么,又问:“你为何同我说这些?你不是喜欢他么?你说这么多,若我感动了怎么办?你就不担心……”说到后头,她内心五味陈杂。

群青长叹一声,再出声时话语竟有了些温度:“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若真如此,望你……不要辜负。”

她惊讶地望着对方。她一直认为,天下女子都是很小气的,无论是大大咧咧,还是心性凉薄,都不例外,差别只在于是否表露。可眼前的人,分明一副要成全的大度。

群青拧拧眉,带着丝丝痛惜,徐徐道:“自我跟随门主,从未见他轻松惬意过。他总是深谋远虑,算好每一步棋,行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复仇大业。但结识你后,就出现了偏差。过去我认为这不是好征兆,行大事者,不可纠结于儿女情长。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为何?”

“我也是听说,长久以来,太阴九绝之所以未出过登峰造极之人,是因为,除却至阴之命太少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那最后一绝,需得忘情断爱才能练就。可若是练就,性情亦会大变,从此人性泯灭,情义无存。想当年,门主收留我,是出于怜悯。后来成立天谴门,让一些无门无派的江湖浪徒有了栖身之所,这种种,都是情义使然。我真不希望……”

“你不希望……他变成第二个段不易?”陈桂接话。

群青点点头:“门主这半生,都想除去此人。虽是夙愿已了,可我真心怕他会成为自己最憎恨的人。”

陈桂没有回话,不是不想回,而是如鲠在喉。她渐渐红了眼眶,喉头一阵艰涩。

群青望着她,竟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而后苦口婆心道:“我对你的芥蒂,皆出自你心志不坚,立场模糊。若你能一心跟随门主,摒弃杂念,我保证,今后亦视你为主。”

她半晌没有回话,群青也不逼迫,只道:“我先去了,望你能……好好想想我的话。”

人走后,陈桂感觉天地都在崩塌。群青那些话,意味着什么?是不是说,若任事态发展下去,那温柔似水的沉阙,就永远不会再有了?即便是装出来的虚情假意,也都不会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