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颛虽已回府,可二房这几日倒是比从前寻找坤颛时还要头痛。
坤颛此番是铁了心的要一条路走到黑了,无论老太爷如何打骂,偏他是寸步不让。
一个坤颛就够让人上火的了,可偏偏如今胡氏也不知被坤颛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也不说帮忙留住坤颛,终日只知道慢悠悠地过自己的日子。
闫氏见不得她这番悠闲模样,每日胡氏晨昏定省都得被她揪着夹枪带棒地说上一顿。
可胡氏仍旧是那副温和模样,被闫氏骂烦了便跑到庐静堂里找老夫人嘀嘀咕咕地说了半天话,老夫人也不知怎么就答应了下来,同意帮忙劝老太爷。
果然没过一日,坤颛便从祠堂里放了出来。谁知道竟然是老太爷将他逐出家谱,才换得他可以自由行商。
而坤颛一出来的第一件事竟是收拾行李,打算带着胡氏一同到八闽去那势头倒像是连年节也不在家里过了似的。
闫氏一听坤颛被逐出家谱,又急又气,连忙跑到老太爷老夫人面前又是哭又是骂地闹了一通。可老夫人竟是连面都让她见。
闫氏又是害怕又是心疼,在庐静堂外哭了半日,一时间精神不济晕了过去,这才消停下来。
二房这边闹心得厉害,闫氏又是病上加病如今是直接连床都下不来了。虽则秦二爷如今和闫氏关系又是缓和,可秦二爷偏偏是个文人性格,隔行如隔山,这些后院里的事便是他想管,可终究是力不从心。
是而,不管顶事不顶事,明琳也只能赶鸭子上架得关起二房的事来了。
明琅好几次去找她,都只得一个人坐在她对面一边听她噼里啪啦地将算盘打得震天响,一边百无聊赖地喝茶打哈欠还被规定不准发出半分声响干扰她。
是而经过两次之后,明琅便也不去烦她了。如今明琳被二房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恨不得一个身子掰成两半用,倒是没了自怨自哀的时间,精神越发好起来了。
“账本这玩意儿是恶心,可我不做,难道留给明莹那家伙么?”
明琅见她这般斗志昂扬,便也放下心来,开开心心地日日与明琼腻在一起
一早起来便邀着明琼一同去一梅斋看书习字,下午草草下了几盘棋后便头凑着头商量究竟找个什么法子才能揪住明莹的小尾巴。
如此过了半月,年节终于到了。虽则今年委实发生了太多糟心事,可秦府仍旧早早在角角落落里都挂上了大红绸子和灯笼。
小山似的烟花爆竹在后院里堆地像是小山高。
明琅和明琼每日也没了看书的性质,终日便是跑到后院去看烟花的种类,缠着后院的婆子讲这各种烟花放出来是个什么绚丽样子。
坤颛被逐出家谱这事只怕是没了回还的余地,坤颛陪在闫氏身边不过半月,终究还是在年节前动身去了八闽。
上京去八闽,走水路比陆路快。
坤颛走的那日,只有坤霈明琅陪着明琳来送他和胡氏。
坤霈虽则一向不喜这个油嘴滑舌的兄长,可终究是自小一同长大。
坤霈从没想过竟有一日会是来码头送他。明明是自小长大血脉相连的兄弟,只等坤颛上了船,两人竟是再无关系的人了。
男人在一处轻诉别情,马车里胡氏这边,明琳却是早已哭湿了一方手帕。她自小没有姐姐,坤颛又是终日没个正形儿,这秦府大概没人会想到她刚一知道自己会有个嫂子之后是有多开心。
可她终究和胡氏缘分浅薄,从未亲厚起来不说,如今一别竟是再不知何日能复相见了。
胡氏倒是冷静许多,只将明琳搂在怀里温和道,“琳妹,从前是我自己识人不清,总觉得对不起你可又不知该如何同你说如今看来倒是没机会了。”
明琳听了这话更是哭,“哪里没机会呢?嫂嫂就这般心狠以后有了侄子侄女,也不带回来见见我这个姑姑么?”
胡氏连忙笑道,“倒是我失言了,你这丫头倒是一边哭还不忘悄悄打算盘。”
这话逗得明琳笑了出来,她直起身来擦擦泪,努力笑着只反反复复说着一句话,“你们可要常回来啊!”
她们还没说几话,就看见一身劲装的坤颛掀开帘子道,“快开船了,芫秋,咱们该走了。”
话音未落,坤颛看了明琳一眼,倒是翻身上了马车。
“琳儿来,哥哥抱抱。”
一句话惹的明琳好不容易止了的泪又流出来了,她一下扑进坤颛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坤颛看着怀里竟不知不觉长了这般大的丫头出神
世间最瑰丽莫测的莫非时光,他记忆里的那个明琳还是那个扎着两个总角总是冷着脸学大人样骂他不长进的小丫头片子呢,怎么一下子就这么大了呢?
“你别怪妈,她没来是怕自己舍不得你,又惹得你生气。”
一想到闫氏,坤颛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妈总是嘴硬心软,我怎会不懂呢。”
开船的时刻终于逼近,容不得让人做个圆满的告别。
胡氏临上船又好生安慰了明琳了一番,又答应要写十页信来,才对立在一旁的明琅深深行礼道,
“琅妹,我一向觉得你比我有本事。”
“我做不到了,你一定可以。”
送走坤颛胡氏之后,明琅虽是陪着明琳,可到底坤颛也是同她一处长大的。从前小时候爬墙翻窗的本事,都是坤颛一手交出来。
从偏门回到显荣院的路程里,明琅竟从这层层红色里看出一丝颓唐来坤颛被逐出家谱,老夫人早就病倒在了床上,老太爷虽然没说什么可几日不见背却是佝偻了许多,整个人愈发像个小老头了。
更不要提闫氏这个亲生母亲,亲眼看着自己身上的肉远走他乡,早就恨不得一抹脖子变成一缕鬼魂跟着去了。
如今秦家虽然装点的喜庆吉利,可又能从谁的脸上看到欢笑呢?
明琅心思沉闷地回到显荣院,还没进屋就被温氏叫了去。
明琅正惊讶什么事,可一进屋就登时明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