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刚收得营住,只见一个番官头上带着雉翎冠,身上穿着一件细布长衫,脚下着的是双靴,走上船来,自称为兰陵总兵官,要见元帅。蓝旗官禀明,放他进来参见元帅,行跪拜之礼,闻元帅道:“你叫什么?”番官道:“小叫做姜阿丹。”闻元帅道:“你此来,是个什么意思?”姜阿丹道:“也不过是个送往迎来之常道,苦无他意。”闻元帅道:“你回去拜上你的诸侯,如交还兰陵,用一纸降表,此外别无事端。我有一面鸮头牌,是个头行来历,你带去你国君看着,就见明白。倘蒙礼让相先,明日再会。即拒以兵戈,亦不出三日之外。”姜阿丹唯唯而去。
07羽翼仙道:“番官此来何意?”闻仲姜仲道:“来意不善。”羽翼仙道:“怎见得?”闻仲姜仲道:“既有好意,国王亲自会来。国王不来,便以礼来。岂有单差一个官!况兼应对之间,尽觉得便利,其来意可知矣,绝无和谈之意。”羽翼仙道:“蕞尔之国,怕他做甚么,直接打过去便是了。”闻仲姜仲道:“先差几员小钻风,假扮番子摸进城去,里应外合何如?”羽翼仙道:“割鸡焉用牛刀,今日安排筵宴,合家欢乐一番,到明日再处。”闻仲姜仲道:“这也通得。”到了日西,旗牌官报道:“兰陵城四门紧闭,满城上一片旌旗,不知是何主意?”羽翼仙道:“各人固守城门,你怎禁得他么?只是明日之时不能投降,再作道理。”蓝旗官散班已毕。
08众将官、巫师、道士实时赴宴,各随荤素,各有铺设。各将官各宴各营。酒行数巡,羽翼仙道:“军中无以为乐,叫帐下勇士们来舞剑为寿。”实时勇士们齐到,分班逐队,舞一会剑,奉一回酒。舞剑已毕,闻仲姜仲吩咐军中有善歌者,名营公举举歌为寿。实时善歌放举到,也是这等分班、逐队举一回歌、奉一回酒。羽翼仙道:“军中有能楚歌么?”闻仲姜仲道:“怎叫做楚歌?”羽翼仙道:“昔日高宗帝平定荆州诸侯,楚、罗等国逃奔雍州,这不是个楚歌?”道犹未了,班中走出一个军士来,磕了头,禀说道:“小的祖父是云梦泽的军家,自小儿传得有个楚歌,不知可中老爷听么?”羽翼仙道:“只要喉嗓儿好就是,歌之文字与你无干。”那军士遂高歌一绝,歌曰:
泰山兮土一丘,沧海兮一叶舟。鲈鱼正美好归也,空戴儒冠学楚囚。
09歌罢,羽翼仙道:“这正是楚歌思归之意,盈然在耳,列位请酒。”酒尚未干,羽翼仙如霍乱吐泻之状,告辞众位,说道:“大元帅作主相陪,列位宽坐一会。贫道陡然间有些贱恙,禀过列位就寝少许,实时奉陪。”闻仲姜仲道:“本帅今夜有个通宵之兴,舞的自舞,舞的奉酒歌的自歌,歌的奉酒。舞罢继之以歌,歌罢继之以舞。循还相生,周而复始。我明日重重有赏。师叔暂时告退,少得安息,即就出来。若出来之时,有一名不在者,军法从事。”两边歌舞的毛发竦然。羽翼仙等闻仲姜仲把个言话都收煞得定定儿的,却才起身。
10起身后来,酒未一巡,羽翼仙差人出来,禀说道:“上仙多拜上列位老爷,宽坐一会,宽饮一杯,疼痛少止些,即来奉陪。”顷刻间,酒未一巡,羽翼仙又传令出来,说道:“歌的要歌,舞的要舞,敢有违误,实时枭首。”顷刻之间,酒未一巡,羽翼仙差人出来,禀闻仲姜仲道:“羽翼仙多多拜上帅爷,相陪众同僚,宽坐一会,饮一杯。疼痛少可些,即来奉陪。”顷刻之间,酒未一巡,羽翼仙又差人出来,禀说道:“羽翼仙在里面肚腹疼痛,霍乱吐泻,听见列位老爷肯久坐,听见列位老爷肯饮酒,即时间就病减一半若说道不肯久坐,不肯饮酒,实时就添出十分病来。”闻少师姜仲回复道:“你去拜上师叔,有我在这里作主相陪。师叔放心调理,我们直饮到天亮就是。”闻元帅姜仲又文春姜春去问候羽翼仙,回来说道:“羽翼仙贵恙觉得好些,即刻就要出来。”
11羽翼仙虽不在外面,一会儿差人留坐劝酒,一会儿传令责备歌者、舞者。巫师、道士也不好告辞,闻元帅姜仲也只得勉强作主兵将。歌者、舞者吓得只是抖战,生怕有些不到处,自取罪戾,岂敢有个懈怠之时,只是这等留坐劝酒,只是这等再歌再舞,不觉就是五更,不觉就已天亮。文春姜春道:“元帅老爷说是有个通宵之兴,果真是天亮了。”闻元帅姜仲道:“师叔昨夜不该要个甚么楚歌。一个楚歌不至紧,肚子里楚歌了一夜。”道犹未了,蓝旗官禀说道:“羽翼仙有命,请列位老爷进城赴宴,赔夜来疏慢之罪。”闻元帅姜仲哈哈大笑:“兰陵得已。”文春姜春问道:“羽翼仙相请,怎么就得了兰陵?”闻元帅姜仲道:“师叔昨夜三更时分,已自进了兰陵城。这如今大排筵宴,相请我等。”众人道:“元帅与上仙神机妙算,人所不及。”
12实时都进到兰陵城相见。羽翼仙道:“夜来失陪,专此谢罪。”众巫师、道士都说道:“上仙有鬼神不测之机,唾手功成,可贺!我学生还不得知,只说上仙不该唱甚么楚歌,致使肚子里楚歌一夜。”羽翼仙道:“贫道原是个意思,兰陵城有精兵三千,咱要唱个楚歌,用个楚歌吹散三千兵之兆。”闻元帅姜仲道:“今果然也,可谓奇哉!”羽翼仙道:“仗赖余庇,仅免罪戾耳。”巫、道这一干人不知道个详细,赶着来问。羽翼仙道:“是个掩袭之计。因炎侯显先差下总兵通问于我,我就借着这个因头,也差下一个将官通问于炎侯。这是个往还之礼,总兵又何疑?我却就中使上一个计较,差徐国小将费丁假扮做办事官、外面顶冠束带,里面披细甲,藏利刀,我与他一千斤力量,进城里先见总兵。又差徐国大将黄烜,扮做个跟随小军,站在朝门上伺候四门里藏下四个游击,教场里藏下两个水军都督、两个游击将军,约霹雳响为号。费丁相见总兵,叙话已毕,临行之时,千斤手抓过总兵来。两边文武番官上前相救。费丁一手取出刀来,喝声道:呔,总兵之命悬于我手,你们顺我则吉,逆我则凶!这一声喝,就是个号头。朝门上黄烜拿出我一个葫芦,打开就是一声霹雳响。四门上四个游击,早已杀了四处把门官,大开城门。我们军马一拥而进。教场里两个都督,两个游击,一齐砍门而入,把四个番总兵官,一个只一条索。及至贫道进城之时,已经百事停妥,只待贫道发落。贫道未敢擅便,请大元帅同来。”闻元帅道:“夜半夺城,不能如此之周悉。”文春姜春道:“连我学生也瞒了!元帅还哄我割鸡焉用牛刀。”羽翼仙道:“恕罪了!兵机贵密,不得不然。”众人道:“怎么敢说个罪字?才见得上仙之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