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不懂餐桌礼仪,她倒是很讲究,甚至想铺个榻榻米。
只是这里是病房。
“别,我不习惯这些东西。”挡住了小林雪倒茶的手,零夹了只皮卡丘丢进口中咀嚼,边吃边说:“真要讲规矩的话我能和天成家那些老家伙一起拎半壶茶喝上个两小时。但平时没必要讲这些。”
小林雪没说话,只给自己面前的茶杯倒上。
“你的茶道和谁学的?”零问。
虽然是坐在轮椅上,桌子也不是待客用的而是医院里统一配发的书桌,小林雪沏茶倒茶的却姿势很标准,从任何角度上看,这套礼仪都漂亮得无可挑剔。
稍稍挽起袖子驱散水雾的样子都那么雅致。
“奶奶教的。她很喜欢煮茶,自己却不喜欢喝。”小林雪说。
零拿起一个茶杯端详了会儿,说:“能教你这些,看来她年轻时没少接触社会名流,这一手茶能上台面的。”
“我不知道奶奶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我猜的。”零笑笑。
……
“不喝茶的话,会喝酒吗?”小林雪问。
“多少会一点。”
小林雪弯下腰去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个被纸包裹着的玻璃瓶。瓶子上没有标签。
茶被从炉子上撤下来,小林雪换了个大瓷碗架在火上烤温,用水冲一遍,将瓶子里的酒倒进里面煮热。
空气里弥散开一股说不上浓烈,却非常醇厚的香味,稍微带点酸。
“米酒啊……听说城都人很喜欢在开春时候喝米酒驱寒,久而久之成了传统,每年入冬都要酿一大缸米酒,一直喝到明年。”零低下头,看着炉子上瓷碗里奶白色的液体轻轻翻滚。
“这是去年年底做的,还很新鲜。”小林雪说。
“你做的?”零问。小林雪的奶奶住院蛮久了,她家要酿春酒的话只能小林雪自己一个人来。
“嗯。”小林雪点头,算是应了。
小林雪用布包了手防烫,给零面前的碗里倒上大半碗米酒,没有倒满。她自己的面前没有放酒碗。
在城都大雪纷飞的冬天,没什么比一碗热腾腾的酒更暖胃了。
米酒的度数不高,喝点还是没事。
“本来是来看望住院的护林员老太太,现在倒变成来你这蹭酒喝了。”零笑笑,吹吹碗里的热气,又喝了一口。
小林雪没说什么,只是转头看了一眼隔壁。
隔壁就是奶奶住的病房,透过一层玻璃就能看到。
老太太的情况似乎不容乐观啊……下一秒就可能死掉的那种。虽然早就知道了。
刚喝掉一整瓶酸奶的小小拽着零的衣角让他弯下腰来,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了些什么。
……
“听说你的奶奶住院了,所以我才来看看。”零说:“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不是吗。”
小林雪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目光交汇的那一刻,她又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连忙低下头去装作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又能帮什么呢……”小林雪轻声说。
外面下雪了。
心脏衰竭严格来说并不是病,她只是老了,老了而已。这样的情况想延续生命只能动大手术给她换上人工心脏。
的确,现在的科技已经很发达,心脏移植手术的成功率也非常高。但是普通人家仍然承担不起那高昂的费用。
撇开费用不说,奶奶已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她的身体能不能在手术中挺过来还要另说。
你能帮上什么忙呢……最多,多一个人目送她的离开罢了。
“我想我能帮你。”
“……”
“我可以为你支付手术所需的费用。”
小林雪抬起了头,和零四目相对。
这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两个人的目光交汇。沉默着碰撞,像闪电划破海浪。
“玄筱,你喝醉了吗?”小林雪问。
“这点还不至于。”
空了的碗被零放在桌子上,他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小林雪,不躲不闪地迎着她的目光。
眼神还很澄澈,意识很清醒,房才的话并不是随口一说的调侃。
“我可以为你支付老太太手术所需要的所有费用。”零说。
“奶奶退休前是隶属石英联盟的护林员,拥有正式编制,享有联盟人员的医疗保险,如果患重大疾病需要治疗可以由联盟报销30的费用。介于她曾参与过曾经的火箭队残部清扫,立下二等功,还可以减免一半的手续费……”
“直接说最后的数字。”
于是小林雪说了一个数字。
即使减免了30的费用和一半的手续费,那依然是能让一般中产家庭绝望的数字。
小林雪说出那个数字之后,空气中的水蒸气仿佛都被冻结了,缓慢地往下坠,砸在地面上发出凄厉的声音有如地狱。
……
“这个价格吗……知道了。”零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拿出这笔钱。”
“……为什么?”小林雪问。
她没有去怀疑零是否拿得出这个数字而是试图知道零说出这句话的原因。
“我不是商人,但这并不影响我逐利。”零说:“我可以为你支付老太太手术所需的所有费用。手术是否成功依然生死各安天命,但至少有了希望。”
“既然付出过,自然会想要回报,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无缘无故去帮助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我的钱还没多到烧着玩的程度。相反,我穷得很。”零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小林雪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让零感兴趣的东西。
“……你想要什么?”
“你。”
“什么?”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