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清晨从凌波殿走出，抱着圣上去上朝的场景，宫中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宦者垂着头，不敢有任何表情，侍婢随在身后，呼吸声都变得细幽。

妙华醒了很久，仍不愿意起身，看着日光一点点蔓延过来，顺着缝隙，照进帐内这个暗无天日的所在。所有的狼藉都是罪证，昭示着她的罪无可恕。从先帝崩逝后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诡异的幻梦，她莫名其妙获得了大魏最尊贵的身份，但却不得不忍受着身边一个又一个人的离开，同时又眼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无权无势的太后，不过是又一个尊贵美丽的囚徒。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从踏进宫中的那一天起，世上便注定少了一对相爱的连理，非要对抗命运的无常，结果就是万事全非的扭曲。回不去了，他的爱成了一种执念，像是要用禁锢和索取来弥补失去的一切，而她也厌倦了这样的纠缠无休，只想逃离。

璧郎……

妙华攥着他落在枕席上的玉佩，轻轻叹息。

仍然爱，却不想再爱了……

……

午后，妙华安排了车驾，出宫去瑶光寺。因不想遇到拓跋逸，她特命人从北门出宫，不用经过府衙聚集的皇城。

北门出去，本是一处荒地，零星散着几处宅邸，沿着御道向东需绕过一个阙楼，再向南才能到洛城的繁华处。妙华对这条路不算陌生，毕竟阙楼往北，正是金墉城的方向，那时她恹恹地坐在马车里，看着远处的宫宇，心里怀揣着逃出生天的庆幸。

她不爱这个冰冷无情的地方，哪怕它是人人仰望的天家富贵之地，锦绣梦幻之所。

可是，阙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浮屠拔地而起，大概的轮廓已经完成，看上去竟然比永宁寺塔还要高大雄浑。

“这是……”她侧首问雁书，眼眸却盯着金光跃动，檐角玲珑的所在。

“殿下忘了，先帝曾答应你要为你建一座伽蓝，比永宁寺的规格还要大，这处便是了。”雁书轻声回答，仿佛也觉得唏嘘，“可惜，还未建成，先帝便故去了。”

“前些日子摄政王听说了这件事，又知会了将作大监，命其不得停工，定要在殿下生辰日建造完成。”

修建伽蓝本为功德，可若以博取欢心为由，行劳民伤财之事，那便不是功德而是罪孽了。真是可怜，她的罪孽又深了一层，不知道堕入阿鼻地狱时，该会怎样凄惨。

“也罢，他的主意，我阻挡了也是无用……”

摇了摇头，几分寂寥，几分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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