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大殿昏黑,两人的面目在昏暗的烛火中,模糊不清,只自顾自的说着,也没有察觉到甄洛的到来。
冷风从天窗渗了进来,钻入全身。甄洛微微哆嗦了一下,只觉得周围好安静,安静的令她能清晰的听见,自己心中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
凄色上脸,她想着那日校场之上,以向虽未被秦少游处死,但秦少游震怒却也是真的。
她不愿看见以向死,可她,却又该以什么立场为以向说情?
她是秦少游的义女,是韩云的未婚妻……如不是以向,她早已是韩云的妻子。他将她原本写定的人生轨迹改变,逼得她那时风餐露宿、随着他们东奔西走,在危险的战场上流血受伤,而她却还要利用这些,擒拿以向……
原以为,事成之后,她便能将所有的瓜葛撇得一干二净。
可是,她想错了。船过,水焉能无痕?彼时身在局中,浑然不觉心境的变化。而如今,亲眼看着自己所仰赖的义父要诛杀以向时,她才知道,原来,那紫衣华服之人,已成了她心口的一点朱砂。
乱了,一切都乱了,她的轨迹,还有她的心。
她,究竟该如何是好?
恍惚之中,离上座的位置渐渐近了,也能渐渐听清秦氏兄弟的言谈。甄洛没有去打扰,静静的栖身在暗处,听着那两人的声音。
“此事当真?!”她听见秦少游的惊呼。
接着是秦义绝的声音:“没错!那个内侍本来什么都不肯说,还打算自裁,后来我以他的家人性命要挟,他才一五一十的将当年之事说出。”
“这么说来,狮王与绪王岂非都是”
“确实如此。”
秦少游忽然大笑起来,甚是得意的拍掌直呼:“好!好!太好了!此事可真让本王胸中大石放了下来!”又问:“铸剑山庄那边的情况如何?使者可到了建业?”
秦义绝道:“大哥放心。当日百花苑一事毕竟韩云也在场,只要我们再将事情始末说明清楚,相信这双方互利的婚事韩义不会放弃。”
“如此便好。”秦少游似松了口气,“毕竟珞儿已跟随那以向一段时日,韩云若想拒绝,我们亦无立场再提。”
甄洛的心陡然凉了半截。事到如今,义父,竟还要坚持那门婚事?
上首的两人,沉默了好一阵子,接着,又是秦义绝的声音响起。
“大哥,此事我不知道当不当讲,但我以为,这联姻之事是无论如何要成功的。”
“哦?”秦少游问道:“此话从何说起?”
秦义绝道:“我记得,主公当初纳甄珞为义女只是一时忆起羽凤,但她毕竟不能取代羽凤,更何况此女虽武艺超群,手腕高超,却喜攀权富贵,争名争利。如今她似乎又对那姓以的产生感情,主公再将她留在身边,恐怕不利啊!”
一番话,如一支支箭射在甄洛的身上,射穿了皮肤,直刺心口深处。
她愕然僵立,愤怒的睨着秦义绝。
周围沉默了,唯有冷风穿堂的声音,冷飕飕的将人冻透了。
良久之后,才听见秦少游不咸不淡的声音:“你说的我懂,此事我自由定夺。珞儿再怎么要强,终究是个女人,女人只要嫁了,什么野心都会化为云烟……”
秦义绝低低的一笑:“原来大哥心中早有打算,倒是我多虑了……”
甄洛只觉得震惊,义父……原来,他一直都是这样看她的吗?没有亲情,只有所谓的价值。
义父口中的“羽凤”是谁,她已经不想知道,此时此刻只恍然明白,她没有亲人!她的义父,不是她的亲人,只是个要将她的价值发挥到极限的人罢了……
悲凉的感觉如潮水袭来,淹没了甄洛的脚,她的膝盖,她的腰,她的胸口……而她却无能为力,只能悻悻苦笑,任着双眼被泪水氤氲,转身,落寞的投入灯火所照射不到的地方,默默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