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若汐。尼采说得太对了,在现实中,希望是所有祸害中最糟糕的,因为他延长了一个人的痛苦。”雨前说。
“可是如果没有希望,生活将会变成怎样?”小北指着窗外远方的那辆车又接着说:“在漆黑无边的黑夜里,我们的飞驰火车是他的希望,远方的家微弱的灯光也是他的希望。”
“很多时候,快乐都是伪装。”雨前看着窗外的汽车微弱的灯光说。
“这话没毛病!听你口音是南方人?”
“我是东城人。”程雨前说。
“这么巧,我也是东城人。”小北说。
程雨前默默的看着窗外,没有说话,东城那个伤心地,她已很久不回去了,似乎也回不去了,看起来一切好像都过去了,烟消云散了,可每次只要一下火车站,看到熟悉的街道、一树一木都会勾起她内心深处的疼痛,她就是跨不过这道坎,也说服不了自己。
可可西里的冬天就是一个冰原,初升的太阳光从列车的后方斜照过来,地面上的结了冰的海子就像一面面镜子反射着银光,天空蓝得像染过一样,这样的冬季,可可西里是名符其实的无人区,一片荒芜,就像是人类还未出现在地球时的远古。在这样的荒芜世界,有一辆列车,载着满满的希望西行而去,去向这个星球上离天最近的地方。
现在是高原的清晨,一些人经历了昨天的兴奋后还在列车的隆隆声中沉睡,海拨还在不断的上升,几个小时后,列车将会进入平均海拨近5000米的那曲地区,并翻过唐古拉山口,下铺的老夫妻俩在隔壁和另一对老夫妻聊得很开,现在就他们两个人,程过前一大早就捧着电脑,他看看时间,并不多该是吃早饭的时间了。
“雨前,吃点东西,小北递给雨前一块面包和一瓶牛奶。”“谢谢。”程雨前接过小北递来的面包牛奶,眼睛依然盯着电脑屏没动。“忙工作?”小北问道。“处理一些公务,我是一家会计师事务所的合伙人,这次来拉萨是为了签一份合同。”程雨前抱歉的笑着说,又过了一会儿才合上电脑伸了个懒腰。“东部不是有很多机会吗?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么远的业务?”小北很好奇。“这几年国家支持西部企业的上市,在西藏的企业上市有绿色通道,因此我们上海很多会计师事务所都把西藏作为一个重要的市场,竞争激烈程度与东部地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程雨前甩了甩耷拉到脸上的头发,笑着对小北说。“不喜欢。”小北想起了部门里刚发生的那些事,想起了夏晓苒和卢雨丞。小北没头没脑的一句“不喜欢”让程雨前有些懵,她以为自己没听清,又问了一句:“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这么忙碌,像个机器一样,重复着重复的工作,很不喜欢。”小北叹了口气又接着说:“可是,有时候似乎只有工作才能让自己有某种存在感,没有了工作,就好像自己都没有了。”“或许是为了逃避和忘记吧!”程雨前自言自语的说。“你在说你自已?”“算是吧,也不仅是我,我身边很多人都如此。在上海这样的一个大都市里,每一个忙碌的人都像被一种力量裹挟着往前奔跑,逃避、忘记、安全感、梦想、虚荣……,直到筋疲力尽的倒下。”
“你呢?现在可以说真话了吧?”雨前歪着头坏笑着看着小北。“我没你这么成功,也没你这么多经历和感受,我只是厌倦了现在的工作环境,厌恶权力舞台上的欺骗。”“没有点别的?”雨前还是歪着头坏笑着看着小北。“也为了一段感情吧!”“所以你想来求一求上天,把爱情还给你?”“我也不知道,不知道自已是来祈求还是来祭奠!”小北看到程雨前的眼中坏环的眼神慢慢消散了,慢慢的变成了一种柔柔的光。
“希望是所有祸害中最糟糕的,因为他延长了一个人的痛苦。你说的很有道理。”小北重复着程雨前说过的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尼采。”程雨前说。“那你呢?”“我?你是说我的爱情故事吗?你看我这么忙,有时间都想爱情这种侈奢品吗?”程雨前大声的笑着说,她不停的笑着,直笑到拿出纸巾开始擦眼泪。程雨前心里真不知道这一刻是笑出的泪还是伤心的泪,多少年了,她一直不敢再触碰她心底最易碎的部分,那晚痛苦的经历又开始浮现,眼泪居然再也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
“雨前……”小北有点尴尬,他伸手递过去一张纸巾。“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很久不这么空闲着聊天了,也想起了一些往事……”她接过小北递过来的纸巾,擦去了眼泪又露出了刚才的笑容。“没事吧?”“没事的。”程雨前笑着说。这个女孩笑起来的时候又流露出他初见她时看到的那种沧桑,她的笑容总是让他心里生出一种怜悯,想要去关心她保护她。“想起你的前男友?”小北试探着问。“嗯,忙起来就好,不用可怜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揶揄的口气自嘲自已。“有这么说话的吗?年轻,有的是时光和资本去挥霍。”小北有点心疼的说。而他自己突然也萌生了某种感同身受,以前,他一直认为这世上那有什么感同身受?有的只是冷暖自已。
“看,唐古拉山!”程雨前指着前方的群山。远方正是连绵起伏的唐古拉山脉,没有想像中的雄浑壮丽,她的身上覆盖着纯洁的白雪,线条温婉而绵延,触手可及却又是雄鹰也飞不过的山。“雨前,我们正在越直雄鹰都飞不过去的唐古拉!”“那还有什么不能越过?”程雨前望向任小北,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