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就在肖阳夏、杨燕燕来访后的第二日,洛尘又一次在解宏远面前展现出迥异于录事巷杂役身份的另一面,这回,甚至令解宏远也为之心折。
解宏远自习武之初,除去罕有的病痛难支,从不会略去他的修行早课,这一日也并不例外,因为新屋有不算小的前院,也免了他四处游荡寻找合适的地方,幸好洛尘起得也早,对此倒并无意见。
从五更时分一直练习到辰时,解宏远一套剑招下来,只觉本门的剑诀与心法可谓是相合得天衣无缝,成千上万次的练习也让他可以得心应手地随心所欲变化,但一旦换上自己新创的那套剑法,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般行云流水。
然而在万松岭对战“锤子”之后,解宏远对新剑法的实战效果信心大增,要他半途而废,根本难以想像。
只是心法这个瓶颈怎么也过不去,他已经因此而几度修改剑法,效果并非没有,却微不足道,这令得解宏远很是挫败。
这日他跟自己赌上气,本来练到辰时,解宏远就会收手,到厨间洗漱,那时候洛尘已做好早饭,两人再齐至饭厅用餐。
但今天直到辰时过了一刻,解宏远仍在院中练习,他身形忽闪,配合神出鬼没的移动,剑光只在这小院中结成一张天罗地网。
正入佳境时,解宏远用出一招“浮云蔽日”,这招本是靠手腕极快地转动,用上刺、挑、削等剑诀,在极短的时间内持续不断地攻击对手的上、中、下三路,将对手笼罩于密集的剑锋中逃无可逃,就如阳光被遮挡,天下无处不晦暗。
这招本对身形和出剑的速度要求极高,于是也更不允许内息有一丝一毫的接续不上,解宏远聚精会神,眼见着“浮云蔽日”到关键处,他倏然感到丹田处瞬间的一空,尽管稍纵即逝,然那招数中的“气势”却因此中断,尽管在旁人看来招数并无变化,但解宏远却知,此前剑意的凌厉、所向披靡已是荡然无存。
他心中大恨,骤然止招,焦躁苦闷无处发泄,索性倒提起金成济赠予的那把宝剑,忿忿地骂了起来:“都是你!没用!你以为你杀了那锤子客,便已经是开了杀戒,嗜血能战了?告诉你,还差得远!就是一把拿来当武器的剑,你倒是装饰得那么漂亮做什么?还得意洋洋地镶嵌个大珍珠,哼,等小爷哪天穷途末路了,就把你当了换米去!绣花枕头,草包一个!”
骂到最后,也不晓得他是在说剑还是在说自己了,不过骂过一通后,解宏远还是舒畅了一些,少不得又安慰了那剑两句,笑叹道:“哎,心情不佳,冲你发脾气,实在抱歉,你也别怪我罢,谁让你一来,你的前任就被腰斩了呢?我今后可只能靠着你了,你可别在关键时刻找我报复啊……”
他絮絮叨叨完了,转头向院中一角看去,洛尘正笔直地站在那里,表情沉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解宏远收了剑,含笑向洛尘走去,口气亲切地道:“有没有觉得我是个疯子?”
洛尘的目光落在解宏远腰间的佩剑上,比着手势道:“该吃早餐了。”
他露出迟疑之色,稍停了停,又比道,“你今天不顺利?”
解宏远咧了咧嘴:“我先去洗脸更衣,一会用餐时与你说说看。”
早餐是两碗猪肉汤煮的小面团,解宏远当然不吝惜金钱,只是洛尘却弄不来太花里胡哨的餐点,尽管简单,味道却鲜美可口,解宏远一口气吃完,连汤都喝了个底朝天后,才想起答应了要聊早上练功的事。
不过肠腹充实,那点阴霾在美味面前就成了盛夏残冰,几乎就要融化干净了,他心满意足地放下碗,把一直困扰他的问题尽可能详尽地向洛尘描述清楚,末了叹息着道:“若我始终寻不到出路,那套苦心想出的剑法,就只能是个花架子,逗逗人可以,遇上真正的行家,就根本派不上用场。”
解宏远自嘲与自我解嘲的功夫一般炉火纯青,两眉一耸,笑道:“细细想想,也没多大关系。这套剑法本就是我为求好玩才创的,不能拿来应敌,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不然我才华卓绝如斯,前辈剑客不得眼红?”
洛尘在解宏远讲述之时,一直正襟危坐,神色肃然,等解宏远告一段落后,他皱起了眉,向解宏远做起手势,解宏远边看边笑:“嗯,你说手势不好说清楚,要用纸笔?行,到你房中去如何?我也想听听你的高见呢。”
他说得诚挚,洛尘瞥了解宏远一言,自去把碗筷收拾了,回来跟着解宏远,一起回到房间。
洛尘的笔墨纸砚都被解宏远换了,因为洛尘执意反对,解宏远才勉强找来些“凑合用的”,而没有再多耗钱财去买更名贵的珍品。
两人搬入新居以后,起初洛尘伤势未愈,解宏远经常会入洛尘房内照顾,后来洛尘行动如常,他便再无踏足,他自己性好清净,屋中不喜人随意出入,也觉得对方必也是如此想法。
现在来到洛尘房中一看,不多的物什摆放得井井有条,床铺上被褥枕头叠放齐齐整整,窗明几净,书桌上是解宏远买回来的文房四宝,书案上还铺着一张墨迹,解宏远凑近了看,只见上面写着几句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