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了,最后的最后,母亲回头,往身后女儿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的世界,刹那无声。
身边哭的稀里哗啦的姐妹们都被押解着离去,唯独她,跪在她身边,没一个人来动她。
她明白了。
“走吧,”他依然是背对着她的,“记住,害你父母兄弟死无全尸、姐妹被迫为奴为妓的人,复姓慕容。”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传遍全身,她粗重的喘息,渴望在这无边无际的情感中翻滚出去,却不得解。“啪”的一声,他的剑鞘重重的打在她的背上:“要悲伤回去再悲伤,你的眼泪,不该给仇人看到。你记住,我救你,是因为你没有哭。”
改了名字,自此以后,詹家最小的小女儿瑶蓉死了,她改名,唤作步摇。
都是带着仇恨而活的两个人,住到了同一屋檐下,下不知存有何意,把昔日的詹府赐给了斐然,封作将军府,她还和从前一样住在同一处屋子,但没有亲人,仆从也早已不同。而他,除了每天晚上会在很晚的时候回来睡觉之外,她就没怎么见到过他。所以她就每天晚上站在门口等他回来,没几天她就冻病了。
斐然皱着眉头:“我没让你等我吧?你这是做什么?”
她摇摇头:“我睡不着,找点事情做而已。”
“没事找事,我可没空管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门被关上,携着某个人的怒火。屋子里顿时陷入昏暗一片的状态,她闭上眼,忽然笑了,现在的她,求死不能啊,要是早知他是这样无情,她当时还清醒着,就不该因为被其皮相迷惑,而沉沦,到如今,一发不可收拾……
她随着他行军,美其名曰她要被好好保护,他没说什么,算是默认的同意了,她作为全军中唯一一个只用伺候一个人的军妓,入了红帐篷,那里别的女人都整日惶恐不安,面色蜡黄,唯独她活的滋润,她仿佛又回到了曾经,曾经是父母掌上明珠的时候,那时候的欢乐似乎又回来了,可好景不长,有一天,他面色看起来很不好,他寻常对着所有人都是温和的笑模样儿,唯独把不好的一面都给了她,她曾引以为傲觉得自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所以也乐得被甩脸子,可是今天她却十分的不愿意对着他满是戾气的脸,他说:“你倒活的自在!我看你是忘了自己身上背负的仇恨了!我看你一朝到了地底下,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姐妹,一个都不会理你。”
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笑语盈盈的步摇没有了,她终日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帐篷里,战争结束,她随着他回到斐将军府,她把自己关进自己的屋子里,依旧不出门。
直到那一天。
那天,她难得上街去,却听到消息,原来这些日子他连日不归家,是因为泡在烟花之地喝花酒,而同他一起的人尽是慕容一派,原因是,斐然加入了,慕容阵营……
谁承想,原来一切的一切,在人家眼,不过是个自不量力的笑话……
她扯着她的领子质问他,却被一把甩开:“你要报仇可以自己去!我救你不过为你那一夜夫妻的情谊罢了,别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么……
“我自己报仇?我能怎样?就算是看着亲人在他们的刀闸下丧命,我也只能咬着自己的手,强忍想要冲上去撕咬他们食其肉、饮其血的冲动!”步摇仰面朝天逼着眼泪倒流,她狠狠的戳了戳心口:“我就在心底,在心底里,恨自己的无能……悔自己的所为。我要是当时不去找你,不谈和你联姻之事我的父母他们就不可能死!是我的错,我的一己私欲,我贪生怕死我不想因为失贞而被勒死才这么做以至于我们家家破人亡!是我!是我啊!我……”
可这不是梦。
再多的还原也无法人死人复生。
“我恨过我爹娘。”她轻笑:“好笑吧?我是恨他们啊。我失贞回来,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我的姐姐即将出嫁,得把我勒死,不然影响家中姐妹嫁人……他们的裙带关系也就没有了维系。所以我恨。可是现在,我多么想他们回来啊,回来勒死我!把我勒死,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把我勒死,我的姐妹也就不可能沦为妓女,我死了!一切都不会有任何的变化我们家也就是世家大族名望甚高我的弟弟……他们可以做官,位高权重,不必死在流放之路上穷乡僻壤里草席都没一卷的被弃尸荒野……”
他背对着她站着,却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悲哀,泪水无声流淌,这些年的泪水都是往肚子里吞,想不到原来,眼泪只有流出来,才是真正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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