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泠然闭口不言，他好像意识到自己提起了什么不让人高兴的东西。陆乘雀看出了他的顾虑，笑着体谅道”没什么，都是些陈麻子烂谷子的往事了。”

“我这条命都是沪山给的，所以它就是我家。”陆乘雀望向天空，回忆起往事“其实我就是沪山半道捡来的孩子，十一岁家里遭了难后，我就没家了，父母亲人一个都没了，剩下的日子都是在沪山过的。”

轻描淡写的几句，却拥有无限的重量，周泠然心中如惊雷一般震撼，这个叫陆乘雀的少年，竟然拥有和他一样的境遇？

周泠然轻拍了他的肩膀。

他笑的很苦涩，十一岁，自己也是十一岁，两个宿命相仿的人怪不得在第一次见面时，会从他的眼底看到既深邃又熟悉的目光。同样，这份感恩之情他也感同身受，陆乘雀感恩沪山学院，而他感恩的是树下荫，感恩永远温和的辛院长。

两个同样具有遭遇，又同样幸运，并且站在相对的立场的人于此相遇。孤儿最能理解孤儿。

“沪山照顾了我八年，我便想着替学院做些事来回报，今年看到光明的奖励这么丰盛，所以我带着他们来了。”陆乘雀自嘲道，“虽然现在是没什么机会了。”

“以后还会有机会的。”周泠然轻轻说道，“最重要的是这份心念。”

周泠然轻轻点头，若不是立场不同，恐怕他还会替他扼腕叹息。这份心情，周泠然多多少少能够理解。但他同样有不可放下的东西，虽然感激树下荫和光明学院，但他仍然不能忘记三室峰下数千具冤魂。把握所有机会去探清当年真相，甚至去复仇，这都是他正在做并且会坚持下去的事。

“你说的对，最重要的是这份心念！”

“心之所至，无往不利！”

陆乘雀坐直了身体，一展笑颜，映着眼角的几滴泪光，凄苦，又充满希望。周泠然与他对看一眼，后两人大笑起来。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山头，夜有些泛凉，陆乘雀看了一眼时间，不早了。这次由他提起道“该回去了。”

“是啊，该回去了。”

两个男生坐在那里，却谁也没有动，十分好笑。

终是陆乘雀再次开口，“跟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说了这么多话，是不是挺奇怪的。”

周泠然笑了笑，不说话。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也许以后他也会知道自己的境遇，也许能让这孤独的灵魂在世上不那么孤独。

“不过无论如何，明天加油，我可不会放水。”陆乘雀拍了拍他的肩，站起身来。

“当然了，你也一样。”两人简单的告别，各自离去。

周泠然特别清楚，失去了至亲的人，即使日后的人生再灿烂，也掩盖不了那一块永远缺掉的疤痕。

那就祝你一路顺风吧，共勉。

走在小路，月光映在陆乘雀的脸上，那份人畜无害的笑容下面，是不为人看到的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