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少女正在将采来的药草一一洗去灰尘听见胡波的声音她忙是将手上沾到的泥土洗净走了出来“师父,发生了什么事您这般着急回京城?”
那少女不过十五岁上下的模样,一双眼眸在鹅蛋脸上潋滟流转若秋月一般,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眸竟是比现在的年侧福晋模样还要更像年清芷三分。
若是让红酥瞧见了,必定抱住她大哭喊着小姐您终于回来啦。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年家三小姐年盼窈。
胡波看了眼她当初就是因为她眉眼与年清芷像极了他一时感怀当年年清芷跟随他行医的日子,不仅救了她还将她收为弟子亲传医学。
他开口道:“还不是你名义上的夫君送的信他受了严重的伤双目失明了。”
年盼窈闻言娇美的脸上神色一僵转过身去犟着声音“那我可不能回京城,若是让四阿哥发现了我才是真正的年盼窈,那我们年家可就惨了。”
胡波走上前毫不客气地拧住她的耳朵严厉道:“你怕什么你的丫鬟阿洛不是替你嫁了吗?”
见她依旧不乐意胡波软了声音说道:“罢了罢了,大不了我前去问诊的时候你就留在京城的院子里给我晒中药。”
这丫头有一只能辩百草的鼻子,胡波也舍不得她留在江南。
年盼窈想想这才答应。
年清芷放飞了鸽子重新回到房间,彼时几个太医已经诊断完了与先前那些太医诊断的结果一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办法,只能吃药针灸调理。
送完了太医她又回到房间,胤禛独自一个人坐在床榻上,单薄的身子看着有些孤寂。
年清芷将方才摘得一簇梅花放进花瓶里,淡淡的梅花香味充斥着房间,胤禛闻到了开口问道:“是院子梅花开了?”
年清芷“嗯”了一声,将花瓶拿起坐在胤禛床边,“四阿哥你闻,我摘了一簇梅花进来。”
胤禛抬起手,试图去触摸梅花的花瓣,却是试探了几次都伸错了方向,就在他有些挫败地准备放下手时,一只纤细温软的手却是伸过来轻轻捏住他的手,指引似的将他指尖轻轻触及梅花的花瓣。
“今年花开得不错,待四阿哥您眼睛好了,我便陪您看。”
胤禛抿唇笑了下,却是没答话。
年清芷心头也有愁绪,她也怕胤禛的眼睛一辈子便是这般了,想起胡波精湛的医术她又强打起了精神,拿了几本书一一读出书的名字,“四阿哥,我给您读书吧。这些书您想看哪本呢?”
胤禛心头还记挂着年清芷那副无量寿佛唐卡的临摹画,他蹙了下眉头,“当日弄脏了你的画,那画应当是柳如云为了皇祖母寿诞叫你画的吧,离寿诞只有小一个月了。正事重要,我这儿不用你陪着,我派人送你去静安寺临摹画吧。”
胤禛听见她放下书的声音,然后是离开床榻边的脚步声。
知晓是她离开了,他不知为何心头突然空了一块,有她在身边他的心是无比安定的,就如当年清芷在他身边时的感觉一样。
胤禛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或许是因为她与清芷实在是太像,又或许是其他他兵不明白的原因。
明明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承受黑暗承受孤独,可是真当这些来临时,他还是忍不住觉得孤寂。
眼前是一片黑暗,耳畔静得连呼吸声都无,像是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一般。
有些东西存在的时候他不觉得什么,失去了才方觉得难受。
胤禛觉得胸口有些喘不上气来,摩挲着扶住床架走下床来,用脚尖试探地找到鞋子,勉强将脚踩进鞋子后他按照心里头记得窗户方向摩挲着走去。
一开始一切顺利,可他心中却还是藏着许多许多的不确定和恐惧,他害怕未知路上的障碍、害怕突如其来的受伤,最后被椅子绊倒的时候他的心整个都落了下来。
早就抱着会摔倒受伤的风险,这结果像是注定一般,所以一切来临时胤禛显得极为淡定,他在地上坐了会儿才开始试探地想要扶住凳子爬起来,可那凳子歪斜着他又无法看到,刚一使力他便摔在了地上。
他苦涩地扯了下唇角,自己与那位置无缘便也就罢了,如今竟是连这般简单的事都做不了了。
胤禛坐在地上有些茫然,苦心谋划的所有皆泡了汤,以他现在的模样别说是皇帝,就算是能为大清贡献的良臣都做不了,今后的一切都如同他的眼睛一般,看不见任何的可能。
门“吱丫”一声打开了,胤禛头往门口偏了下,随之而来的是年清芷慌乱地声音,“四阿哥您怎么坐在地上?”
年清芷将手中的东西胡乱地堆放在桌案上,便小跑来扶他起身。
胤禛有些困惑地微蹙了下眉:“你没去静安寺?”
年清芷在他面前蹲下了身,“这无量寿佛的唐卡我之前临摹了三、四天,所有的细节我都记住了,如今再来一遍根本不需要前去静安寺。”
她看着胤禛这般落魄地坐在地上,有些愧疚:“方才我未说是怕四阿哥您拒绝,所以刚刚跑出去叫红酥帮我准备颜料与纸了。”
胤禛感受到她娇嫩的手牵住他的手,她的手还带着淡淡的凉意,想必是方才出去冻着了。
他慢慢地被年清芷扶起来,听见她说:“四阿哥,我就在您房间里画,好吗?”
胤禛虽是看不见她脸上的神色,却是能听出她语气里的小心翼翼和害怕,她是在害怕自己拒绝吗?
他有些不明白,不过是照顾废人的苦差事罢了,有什么害怕他拒绝的。
又听见年清芷道:“我不发出任何声音,绝对不会打扰到四阿哥您的休息!”
胤禛轻轻“嗯”了一声,年清芷的声音立刻开朗了许多:“我扶您回床上歇息。”
胤禛却是道:“我想坐在桌旁边听你画画。”
年清芷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好。”
她将胤禛扶着坐在桌案旁边的椅子坐好,自己则是将桌案上的东西整理好,重新铺展开纸来。
唐卡与其他画不同,唐卡漂亮就漂亮在它的制作烦杂,有十分多精细的线条。
所以年清芷当初没有直接记下唐卡的细节临摹,而是亲自到静安寺照着壁画临摹。
不过如今已经完成一幅临摹的画,那些繁琐的细节她是全部记得了,她没有多加思索就开始用毛笔沾染颜料开始进行无量寿佛唐卡的临摹。
相比于第一次的小心翼翼,这一次她下手果断也迅速了多。
桌案旁的直棂窗被年清芷支了起来,阳光从直棂窗投射进来正好洒在胤禛的侧脸上,他闭着眼睛感受着阳光的温度,耳畔是画笔在纸上摩擦轻轻作响的声音,还有她平稳的呼吸声。
他的心重新归于平静,心中的那丝阴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散,如今那块角落被大量的阳光充斥,没有黑暗的半点地方。
就这样他们彼此无言地度过了一个下午,临摹的画已经完成了一半,窗外却是传来了李侧福晋尖细的声音,“我也是王爷的侧福晋,凭什么她年侧福晋能陪着王爷,我就不行?”
跟在后头的是她婢女的应和声:“我家福晋特地为王爷熬了一个下午的鸡汤,福晋只是想亲自送鸡汤进去而已!”
年清芷微蹙了下眉,胤禛最讨厌嘈杂了,她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胤禛,只见他果真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年清芷手上的毛笔都未来得及放下,就直接开了门走了出去,彼时李侧福晋已经强行越过侍卫的阻拦走进了院中,她听见门开的声音抬眼瞧见是年清芷拿着毛笔走了出来,年清芷穿着青色旗装,脸庞粉光若腻,黛眉笼罩着淡淡雾气,清眸流盼透着纯净,没有半分妆点却清丽异常,潋潋宛若初月。
李侧福晋瞧见她这般漂亮的模样,心里头就堆积满了嫉妒,更别说如今年清芷还独占着四阿哥。
她眸光落在年清芷手上,瞧见那沾了颜色的毛笔,冷笑了一声:“年侧福晋真当尽心尽力啊!说是照看王爷,自己却是画起画玩了。看来年侧福晋是累了,不如我替你吧。”
年清芷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她往后看了眼就瞧见胤禛扶着墙往这儿走来,她忙伸过手扶住他的手臂,牵引着带他在门口站定。
胤禛闭着眼睛侧过头问年清芷,“你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