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真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姐姐满脸惊急溢于言表,只顾拉着自己上上下下不住地看,便连伞掉在地上都不管了,顿时一股暖意直冲心间,一时千言万语如鲠在喉,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怎么不说话?现在觉着怎样?你倒是说句话啊,有没有伤着哪里?”见弟弟呆呆地看着自己,杨子晴几乎放了声儿,急得眼眶儿都红了。
“姐~!”杨真这才回过神,连忙安慰道,“我没事,我没事……你别担心了。”
“你担心死我啦。”杨子晴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下来,跟着又忍不住轻轻地打了他一下,“一回家就听说你出了事,让应天府的拿了去……几乎没唬了我半条命。可好说歹说,这里的差役就是不让进……姐姐没办法,只能在等在这里,进不去。”
她说着,又哭又笑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杨真伸出手去,抚着姐姐湿凉的脸颊:“别哭,别哭!我这不是好好儿的吗?不过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傻等了,这么大的雨,万一淋病了怎么办?”
“你这说的什么话!”杨子晴登时不悦了起来,把他的手一摔,“你只顾放心不下我,可你又知不知道,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姐姐又岂能独个儿活着?”
一语既出,两个人都不由得怔住了。
过了好半晌,杨子晴才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我,我是说……”她红着脸,嗫嚅着,“当日义父临终托孤,要我好好照顾你:当时我便答应过他,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绝不让你有任何闪失,当日如何,如今我也还是这个话。”
杨真却依旧长怔着,对于杨子晴这个亲切稠密,却欲盖弥彰的宣言,尽管因为过于含糊而最终并不足以成为证据,但他到底还是没有既不识趣又不要命的去追问这一宣言的内容。
因为有些话,其实不能说。
而且姐弟俩朝夕相处,他素知杨子晴的脾性,决定了的事从无更改,何况姐姐对自己这般心意,竟甘愿舍却性命不要,与自己共赴黄泉,自己又更有何话可说?
“姐……”杨真的眼睛,不由得有些湿润了。
只是杨子晴却没看到,似乎依然被那句冲口而出誓言弄得浑身不自在,她一直低着头,只管拨弄衣带,许久,才期期艾艾地说:
“好了,咱们回家吧。”
※※※
结果当天晚上,杨子晴又病倒了。
“唔……”
首先是对面的床上窸窸窣窣地声音,夹杂着轻微地低吟,杨真开始未曾在意,但很快就发觉有些不对劲了。
“姐?”
杨真连忙披衣起身,掌着灯踱到姐姐的床前,只见杨子晴紧紧蜷成一团,抱着被子,甚至牙齿都在轻微打颤,发出咯咯碰撞声,在静谧的夜里听起来格外清楚。
杨真一惊,伸手一探她的额头,只觉触手冰凉,指尖都感觉到了微微的寒意。
糟糕!
“下午姐姐的脸那么凉,自己就该留意到的!”杨真暗暗后悔,“一定是被雨淋的。”
然而眼下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就要跑去找李大夫,然而才刚一转身,就发现身体被人抱住了。
“……冷。”杨子晴含糊地呻吟着。
刚刚他的手放到姐姐的额头上,因为体温差的关系,女孩正冷得瑟瑟发抖,一感觉到温暖,便本能地整个人都偎过来,像八爪章鱼一样紧紧抱住了他,弹性十足的身体,也已经完完全全地靠了上来——完全到即使刻意地去忽略,也无法感觉不到那来自美少女温柔的呼吸,和温柔的曲线……
这确实是个很冷的夜晚。
杨真叹了口气,然后快速钻进被窝,轻轻地把姐姐抱进怀里。
杨子晴的身体很冰,冻得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可他不敢稍动,任凭姐姐拼命地往自己的怀里钻,一边伸手在她的背上摩擦着,用温暖的掌心帮她驱走寒冷。
杨子晴紧闭着眼睛,下意识地把自己紧紧地贴在这个“安全舒适无污染又环保的人肉暖炉”上,严密得没有一丝的距离,那种想要融进对方的体温,把寒意驱走的意识,已经太过明显,也太过直白了。
渐渐地,她终于开始不再颤抖了。
但她的身子却开始越来越烫……
“姐,你觉得怎么样?”杨真小声而关切地问道。
这忽冷忽热的……难道发烧了?
不过……
虽然隔着自己的衣服,隔着对方的小衣,却仍然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杨子晴,是那么柔软,软的像水……
眼前扩散开的,是属于姐姐的秀美的脸庞,鼻翼间缠绕的,是女孩特有的馨香和温热的吐息。
所谓“吹气如兰”只怕也不外如是吧……
脸超近的接触,鼻尖也稍稍碰撞,双方的气息在混合,交融。
沉默,依然是无声地沉默在黑暗里弥漫着,除了窗口透进的幽幽微光,什么都看不见,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甚至连心跳声也听得见。
时间继续静静的流逝,比刚才更缓慢……
渐渐地,杨真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