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此恨绵绵无绝期(2 / 2)帘外拥红堆雪首页

花抚脸色大变,急着吩咐人去请御医,我拦住她,直言不过吐出几口浊物,并未感到任何不适。她哪里肯不信,仍旧差人去宣。

长极来得比御医还快,甫一进门,花抚便领着一众侍从跪下请罪。他早已得知今日情况,冷着脸正欲究责,我连忙扯着他的袖子对他摇了摇头。

他知晓我意,遂不在深究,顺势坐下回握着我的手。应是感觉到我掌心冰凉,他眉头紧皱喝斥众人道:“都是如何当的差,屋子这么冷都察觉不到。还不赶紧再去添置几个火炉,汤婆子也都拿来。”话音刚落,几个内人赶紧从地上爬起,颤颤巍巍的禀声退出门去取火炉。

我靠着他说:“炉子已经很多了,我也并不觉得冷,只是单纯手脚冰凉罢了。”

他不语,一遍遍给我掖着被子,又将我的手贴近他嘴边呼出股股热气给我暖手。

室内又多了四五个火炉,我手里还端着一个暖手的,热得犹如在过夏,我受不住,教人拿出去几个。

未多时,莫医正也应召赶来。一番望闻问切后,他诊出———我已有两月身孕。许是因为之前胎息尚不稳定,他虽常来问诊,但时至今日才敢断定。

长极怕有误,忙又重新召来六七位资历深的老太医,再三确认后得出同莫医正一样的结论。此言一出,众人雀跃,花抚甚至喜极而泣。倒是我和长极都怔愣无言,不知该作何表达。

良久后,长极方才开口赏谢了太医署众御医及清乐宫阖宫上下,又切切嘱咐花抚今后照料我的一系事宜。他语气平稳,听不出喜乐,但他不知,他紧握我的手正在微微颤动。

遣退众人后,他缓缓凑耳贴在我尚还平坦的小腹,红着眼眶笑道:“我们有孩子了。”

短短几个字,他一字一顿,说得异常艰难。

我还未回过神,脑中空白,茫然不知所措。这种入坠云端的飘忽感,让我患得患失,好怕会空欢喜一场。

长极抱着我,轻轻抚着我小腹哽咽道:“我盼了好久好久,他终于来了。”

他从前说子嗣之事不能急,我原以为他并不盼望孩子,如今看来,竟也是说来哄我的假话。

我凝睇着他,平静问道:“欢喜吗?”

他抬头看我,眉梢眼尾尽是喜色,开不开心早已不言而喻,但他依旧认真回复我说:“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令我欢喜的事了。”

我笑了笑,淡淡说道:“我也欢喜。”

他敛了笑意,怔怔问我:“缺缺,你有心事?”。

我摇头说没有,他望着我欲言又止。

我们面对面坐着,终是两两无言。

过了很久,他起身深深凝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径直离去。

直至第二日清晨,他一身寒气的从外归来,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道平安符交到我手中。他脸色颓灰,额间还有青淤。问了随行的中官才知道,他这是连夜去了大相国寺,三跪九叩的求来这道符。

即便寻常百姓家的丈夫,再是恩爱,恐怕也鲜有为妻子做到这个地步的。我睇着手里的平安符,一时哑然无声,随即不禁痛哭起来。

“你是傻子吗,你如今什么身份,何必亲自去做这样的事。”

他捧着我的脸说:“我无论是何身份,我都是你丈夫。为你做什么,我都甘之如饴。”

闻言,我哭得更凶。长极好一通劝都好不了,直到他说哭多了对孩子不好,我才作罢。

他一壁擦着我脸上的泪水,一壁柔声诉说:“你心里藏着事,你在怪我对不对?你已经知晓了南瞻和北邱的战事,所以才会闷闷不乐。北邱是你的母国,你不想看到南瞻铁骑踏进北邱国土,不想故国湮灭。可是缺缺你要明白,家国大事,从来不会因个人情绪而定。为臣,思君之忧,为君,思国之患。哪怕今日我已经站在无人之巅,依旧无法事事按我心意来做。北邱屡次进犯,在边境滥杀无辜,荼毒南瞻百姓,危及我朝疆域。这一仗,不能不打。歼灭北邱,是万民所向。”

他悠悠的说着,语气越来越温吞,最后变为了恳求:“缺缺,我与你说的这些并非逼着你去谅解我。我也不敢奢望你会原谅。但我求你,不要再为此事伤怀愁苦,就算为了我们的孩子也要愉悦起来,将身体养好。”

我心下钝痛,静默少焉后回他:“我谅解你,我明白你的不易。南瞻不是你我两个人的南瞻,是所有南瞻百姓的南瞻。家国面前,个人私心无足轻重。我早说过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义无反顾的支持你。我亦答应你,不再自苦。”

我没有说气话,全是肺腑之言。

他凝着我粲然一笑,眼中狐疑渐渐褪去,随即将我拥在怀里低语:“从此以后,你我二人再无隔阂。我不会再瞒你任何事,我们还像从前一样,你有心事一定要同我讲,我也一样。你莫要伤怀难过,眼下唯一要做的就是将你的身体调理好,把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你不是一直想看雪吗,我答应你,等孩子差不多大了,不用我们再操心时,我就陪你回一次北邱好不好。我们去看绵延的雪山,去看大漠落日,也去看看你的贺格和嬗嬗。”

我依着他的脉脉私语,含笑说好。不知不觉间,眼泪已经夺眶而出,湿了满脸。

回不回北邱已经不重要了,我的丈夫在南瞻,我的孩子也即将出世。从此,南瞻才是我唯一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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