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雪里已知春信至(1 / 2)帘外拥红堆雪首页

我笑了笑没说话,闭着眼,脑海里尽是同孩子嬉戏玩耍的场景。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与他见面,不知他会是个什么模样,像我还是像长极,最好还是要像长极,有貌有才。

虽想法颇多,倒也不是强求,只是寄以希冀。我不求他多聪慧多俊俏,只求他无忧无虑,随性自在。

夜里我将涓涓心事说给长极,他听后笑得越发畅快,点了点我的鼻子说都好,皇儿怎样他都喜欢。

末了,他又问道:“身子可觉爽朗些?”

我点头说有。

说也奇怪,今日只觉浑身格外轻松,好像大好许多。应是在我昏睡时孟节就为我诊治过,不然哪有力气说这些话。

不过在同长极说这会儿话的功夫,我又开始感到困倦。脑袋昏昏沉沉的,背心里一阵阵冒着虚汗,手脚也冷得似冰。我身上逐渐乏力,话也懒怠说。长极的声音萦绕在耳边,温柔得仿佛云胡河畔随风摇荡的柳条,一会儿远,一会儿近。我枕在他的臂弯,听着他的声音沉沉睡去。

再醒来,是翌日卯时,长极已上朝去。

许是重见故人的缘故,夜中做梦时,梦里所见皆是少时光阴。有在尚书苑温卷读书的场景,也有在西郊打马球,簪花节看烟火、猜灯谜的欢愉往昔。十二三岁的年纪,无忧无虑,最大的烦恼,仅仅是害怕被郝夫子罚抄书,被长辈们禁足不许外出。

那段时光,真是美好极了。

追忆着昨夜未做完的梦,晕晕叨叨的,不知不觉又多眠了一个时辰才懒起梳妆。方用过膳,冯宫令便来禀报,孟医正前来请脉。

少顷,孟节听宣入殿。

我端坐在屏风之后,透过镂空的屏格,看着他缓步朝我走来。

他立在屏风前,轻声道:“微臣应召,前来为殿下诊脉。”

我示意内侍将屏风撤去好方便孟节为我看诊,却教花抚拦下,说此举有违礼制,于理不合。我自是不顾,蹙眉道:“隔着屏风能看出什么病。”到底是命人撤去这遮拦物。

我看着眼前离我只有数步之遥的孟节,张了张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还是他率先开口道:“昨日请脉仓促,未来得及与殿下说上话。一别数年,殿下虽清减不少,但脾性依旧坦率大方。”

他说话时面带微笑,不似昨日初见那般冷漠,脸上还多了几分暖意。不过他眼底青黑,像是不曾好眠。

我颔首,平静笑道:“劳烦你不辞辛苦,千里迢迢为了我的病重回建康。我心中,多有不安。”

他沉默须臾,而后讪笑道:“殿下对臣,永远是见外的。”

一语毕,他便不再出声,安静的为我诊脉。

我自知说错话,遂也不再多言。

良久后,孟节神色凝重的收回为我搭脉的手,迟迟没有进行下一动作。

我暗暗思忖,还是想在他这里为我的病探得一个底。

我沉声问他我还有多少时日可活,他云淡风轻的告诉我说,我福泽绵延,定能千岁无忧。我哪能不晓得这是臣子问安时常说的客套之言,怎么可能当得真。

我冷着脸,失望的对他说道:“没想到连你也对我说假话!”

他闻言一怔,面露难色,随即又恢复常态:“臣所言句句属实。”

我低叹,苦笑道:“那些御医惧怕长极不肯将真相告诉我,但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况。我其实,好不了对吧。”

孟节猛地站起来,冲着我低吼道:“怎会好不了!我绝不会让你有事!”

自见面,我没有对他自称本宫,他却句句称臣,现在被我一激,倒是顾不得礼制了。

花抚抬手拂了众人退下,又沉着脸提醒孟节注意言行。我也呆愣的看着他,他似觉察到自己情绪上带着些许怒气,于是敛了激动,声音变得温和而冷静:“臣,越矩了。”

他往后退去数步,躬身禀道:“殿下身体其实并无大碍,只因心事郁结加之孕期气血亏损,才会呈现出久病不愈的假象。须知邪之所凑,其气必虚,若想避之疾患,自当宽心顺气。殿下若是信得过臣,便不要再说那些泄气话,好生养息,谨戒悲哀,勿生忧恐。臣定会竭尽毕生所学,全力为殿下调养好凤体,护殿下顺利产下皇嗣。”

他语气平淡,慢慢的与我说着话,眸光清冷而疏离,倒教我越发伤怀难过起来。

我艰难地咽下喉中那抹堵塞般的疼痛,沉吟许久,才道了声多谢。

他神色一瞬黯然,继而又切切叮嘱道:“善服药者,不如善保养。殿下今日暂且不用服药,用一些安神药膳即可。待臣回去调制一味更温和的补血丹丸,下次请脉时呈于殿下。”

话音落,他匆匆而去,再来问诊时,已是三日后的正午。

他看起来很是疲惫,眼眶乌黑凹陷更甚之前,脸色甚至比我还要苍白。

宫中有传,说新任医正为求高封,急功近利,夙兴夜寐的制药寻方,近乎疯魔的翻查古籍医书,还不惜以身试药,在自己身上扎针。用药过猛时,甚至几次呕血。我原还存疑,如今看他这般模样,想来传闻定是不假。

但众人不知其中真相,我又怎能不知。他自损其身试药,断然不是为了什么高官厚禄。他,是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