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国璋悻悻地闭上了嘴,心道真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对达识帖睦迩愈发瞧不起,反倒是此刻看来跪在地上不起的泰不华让自己生出些许不忍,临行前抱拳道:“我们也是身不由己,以往得罪之处还请都元帅见谅。”说罢也不等泰不华和达识帖睦迩多说,扬长而去。
达识帖睦迩深谙为官之道,向来认为荣辱成败皆来自每一次做对了的选择,可今日不知怎的,始终有一浓郁的愧意堵塞住了胸口,让自己喘气都有些不自在,看着沮丧的泰不华想要安慰,却又根本无从说起,只好矮下身子去扶他。
泰不华推开他想要搀扶自己的双手,独自起身,从怀中摸出自己的信物递给达识帖睦迩,漠然道:“大司农可差人携此物到黄岩海滨遣散我预先埋伏着的精兵,见此物犹如见我,他们不会不从。”
达识帖睦迩接过信物,侧身交给属下,示意立刻去办,随即看向泰不华道:“今日已经夜深,都元帅不如暂留我府中过夜,来人!立刻替都元帅收拾一间最好的客房。”
泰不华知道这是要软禁自己,以防再生变数,露出一抹饶有深意的笑容道:“那就多谢大司农。”说罢便要离开书房。
达识帖睦迩心有不忍,叫住泰不华,沉声道:“待我返回大都,一定会如实上禀你的功劳。”
泰不华停住身形,没有回头,轻声道:“那就有劳大司农替我求情一份台州的军职。”
“你这又是何苦呢!”
“若方国珍再叛,我也好替陛下挡上一挡”
众人散去后,管事赶忙寻人来收拾被毁坏的木门。达识帖睦迩则垂首站在一旁盯视着案上放置的令泰不华屈膝的圣旨,久久不能平静。
次日午时,台州黄岩海滨。
达识帖睦迩以大司农和朝廷钦差的身份带领着十余名地方军政要员姗姗来迟,被其软禁的泰不华自然也位列其中。
沿岸处两批船只排列开来,一批由方国珍所部的渔船和劫掠来的官船组成,另一批则是泰不华等将官的麾下战船。至于泰不华提前安排的一众亲信,已经被达识帖睦迩派人遣散,此时的海滨对于方国珍来说,毫无危险
方国珍已经得知昨夜发生之事,既然这位钦差大人有足够的诚意,那自己也当然愿意领取朝廷授予的官职,于是带领着大小首领几十人依次跪倒在海岸之上。
待达识帖睦迩宣旨招安之后,方国珍等人纷纷上前拜领官职,海军漕运千户的官职令其非常满意,他部曲编制能够得以保留,便意味着只要他愿意,可随时再次反出朝廷,博取更大的利益!
泰不华则对手握圣旨的达识帖睦迩毫无办法,眼看着方国珍狂笑着站在他的面前而不能将其手刃。
方国珍路过着泰不华身边的时候轻声讥讽道:“都元帅,以后你我同朝为官,可要请您多多关照了。”
泰不华也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之情,“大元还容不得你这样的宵小之辈胡闹,最好你能安分守己,否则让我抓到了你的把柄,你便不会笑得如此时一样开心了。”
“哦?那我们倒要走着瞧了。”方国珍也知道他是块硬骨头,既然不能拉近关系,也就没有必要对他低三下四。
场中另有一人始终郁郁不乐,便是参知政事樊执敬。从泰不华被软禁的样子看来,他果然还是没能说动大司农,现在方国珍已有官职在身,便可以肆无忌惮地积蓄实力,若他再次叛出朝廷,想必就是都元帅倾尽全力,也再难将其挡在海岸以外。
玉不自言如桃李,鱼目笑之卞和耻。
楚国青蝇何太多,连城白璧遭谗毁。
荆山长号泣血人,忠臣死为刖足鬼。
樊执敬看着达识帖睦迩和方国珍洋溢出的笑容,心中感觉愈发恶寒,按旨意将招安的流程办好以后,便借口有病在身,托辞离去,回到家中以酒买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