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人既如些说,为何不将这些事付于州府,兴华军专注于与鞑虏撕杀。如些岂不两便?”吴教喻皱皱眉,插言道。
“这自然不成。”陈远断然否决,“首先是信不过。鞑子南侵,社稷倾覆,非仅征战不利,亦与政事腐败攸关。朝中奸佞当道,地方含腐成风。为将者素以欺压百姓为能,遇战即溃,为政者贪婪成性,朝廷有难不思报答,闻风即降。粮草战具事关兴华军生死胜败,怎敢轻托于此等人手中!其次,是效率。敌情紧急,必须快速有效征收钱粮,打造战具,练兵成军。陈某实不敢领教州府拖沓之风。是故,为驱鞑大业,陈某只得让彼辈站身一旁去了。”
“这…这岂不违了朝廷法度!”
“哈哈,吴教喻此言差矣。”林温笑道,“陈大人受福建行朝之命,为江东制置副使,领江南抗元驱鞑大业,总督江南军政大事,自有临机决定之权。岂也非朝廷之法度!”
好吧。说朝廷没了的是你们,现在说受朝廷之命也是你们。说来说去都是你们有理。说穿了还不是因为你们强势。
吴教喻张了张嘴,却不再言。在兴华军抗鞑大旗之下,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听闻信州之地,学堂之中男女混杂而学,同席而坐,甚伤风化。兴华军中主持兴学办教的是些女流之辈。更有名赵九哥者,年少无知,不知羞耻,整日里带着一群男男女女,抛日露面,还煞有介事地出任信江大学山长,何德何能也。如今信江诸地男女混杂,世风日下,歪理邪说甚嚣尘上,群魔乱舞更甚于蒙元所侵之地,不知是否?”吴教喻颓唐而坐,周坷轻蔑地问道。
如此无礼攻击,而且矛头直指已与大人掰扯不开的赵家小姐,林温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北地佬等一干护卫悖然大怒,一直侍侯在陈远身边的道装少年更是要冲上前去与其理论。
小道士下山以来,一直跟在九哥身边。与九哥之亲近不亚于姐弟,怎忍得住人肆意污蔑。
陈远眉头一皱,将手一摆,拦下了欲冲上前的小道士,沉声道:“这位同学所言陈某就有些不懂了。自兴华军兴起,信江诸地,百姓免遭鞑虏屠戮,安居乐业。鞑子所过一处,烧杀抢掠,尸骨遍野,十室九空,如同魔域。周同学却说信江诸地群魔乱舞,更甚于蒙元所侵之地,这是如何说法!”
“竟敢胡口乱言,污蔑赵家姐姐,你读书读傻了吧!”小道士骂道。
“周同学请为自已言行负责!”林温也沉着脸道。
“耶耶的,竟敢在此造谣生事,莫非欺负咱们兴华军的刀枪杀不死人!说不出个道理来,耶耶亲自送你归西!”北地佬手扶钢刀,愤愤道。
赵九哥、施三娘等人素来热诚待人,不仅是学子,也深得北地佬等一干护卫拥戴。如今竟遭人如此的污蔑,一干护卫不由怒眼圆睁,抽刀在手,大有上前将面前学子砍成肉酱之势。
陈远、林温等人也就罢了,北地佬等一干护卫却是尸山血海中走过几遭的狠人,现在认真起来,面目睁眝起来,顿时杀气腾腾。别说周坷面色苍白,说不出话来,厅中众人也也被其杀气一冲,哑口无言。
“兴华军这是要堵人之口吗?若是如此,陈大人尽管使人将吾等尽屠于此好了!”座中一士绅整了整头顶儒冠,拂袖而起。
陈远抬眼望过,却见是一个身材稍瘦,面容严整的老夫子,一身儒服,长须飘飘,俨然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
“大人,此人姓周名正,字公明,号江郎山人,乃是衢、婺一带有名的理学名士,周坷就是其得意弟子。”林温附耳过来,轻声介绍道。
陈远点点头。此人陈远自然听说过。这次州学夫子学子闹腾,就少不了这对宝贝师徒东奔西走的身影。
陈远来到这个时空,要说这个时空最令他厌恶的人,倒不是杀人如麻的蒙古鞑子,而是这种以除魔卫道为已任的理学名士。蒙古鞑子血腥、凶残那是天性使然,这种卫道士道貌岸然的外表下,却往往是蝇营狗苟、男盗女娼,杀人不见血。
“我兴华军从不都以言罪人。我们可能不同意某人所说的观点,但我们将坚决保障每一个人说话的权利!”陈远沉着脸,一摆手,“且退下,让他好好说!”、
“大人,他污言中伤赵姐姐.....”小道士不忿道。
“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已言行负责。按兴华军民事法论,无故中伤自是侵犯他人名誉权利,但需受害人向法院举告,兴华军有关部门方可受理、裁处。如今你赵姐姐不在,尚未提举告,我们无须理会。”陈远耐心地引导道。
“赵姐姐可没有这么闲呢。便宜这俩个东西了。”小道士gog点点头,恶狠狠地瞪了周坷一眼,退到陈远身后。
周坷被小孩子恶狠狠鄙视了一把,欲言又止。周坷咳嗦一声,道:“天下事,天下人说得。兴华军还能杀尽天下人,堵尽天下悠悠之口吗?”
“陈某说过,兴华军绝不因言罪人。相反提倡在不伤害别人的情况下倡所欲言。”陈远淡淡道:“刚才,这位周同学所说并无什么不妥,但其中无根无据,扑风捉影辱及他人就有些不对了。按兴华军民事条例,每个人都有名誉权,若受到他人污言侮辱,受害人可以向兴华军法院举告,要求道谦、赔偿及其它恢复名誉措施。”
“我适才所言何处不实?信江大学山长可不是一介年轻女流之辈?孟子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信江大学男女混杂,不是有伤风化不是事实?”周坷出声辩解道。
“哼,男女混杂就是有伤风化了吗?据我所知,大敌当前,尚有许多士绅学子整日出没秦楼梦馆,醉生梦死,就不伤风化了吗?”陈远轻蔑看了周坷一眼,反问道,
周坷不由脸一红。他凭着腹中的一些才学,在衢州各风月场闯下了不小名头,成为好些青楼女的入幕之宾。陈远提到这个,想必知道自已情况了。兴华军明面上虽然对好些事情莫不关心,但兴华会的触角可是无孔不入。自已在闹学事件中表现出色,他们知道自已情况也是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