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发现自己可能原来一直活在他人的掌控中,所见所遇几乎都在计划之内,就连自己可能做出的决定与判断都在他人预料之内,便因此而一蹶不振了?”
淡淡的声音从阿格规文的口中传来。
此时他们正行走在苍茫星空之下。
安文嘴角微扯,似自嘲道:“可不是吗,此前晚辈可是十分同情阁下的,自幼生于神国之内,无论灵魂还是肉体都在神灵一念之间,可没想到弄到最后,原来自己竟和前辈没什么区别。”
“不知阁下当年用了多久才走出那样的境遇,彻底脱离旧日阴影?”
阿格规文神色平静,那双幽深的眸子似是看透了安文的内心,道:“只有心灵上的怯弱者,才会在失败后拿他人的旧事来取笑,与他人相比较,试图从中找回那可悲而可笑的自尊。”
平淡的声音似一把长枪,刺穿了安文此时所有带刺的防御。
这一次,他再度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直至头顶的星辰从群星璀璨到渐隐于幕后,天边亮起一丝微光。
漫长的夜晚结束了。
黎明与曙光一同到来。
安文深深吸了口清晨冰冷的空气,然后又长长吐了一口白气。
目光逐渐恢复了清明。
“多谢骑士阁下点破。”
这一次是诚心诚意地致谢,而非先前看似自嘲,实则带刺的下意识反击。
阿格规文微微颔首,冷淡道:“你与我有些相似,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刻意刺激你。当年有那位相助,我得以从血月的神国中逃了出来,并解放了大家的灵魂本源,彻底割舍了神选之民的身份。而在那之后,在遇到亚瑟前,我独自流浪了两年时间。”
“那两年之内,我几乎什么也没做,只是浑浑噩噩度日,一直到遇到亚瑟为止。”
“可你,有两年的时间任由自己挥霍吗?”
他望向身边的年轻人摇了摇头。
来自阿格规文的反问让安文默然。
两年的时间?
今年结束,三年之后便是科维坦大劫之日!
当然,前提是自己的梦境记忆并非虚构,存在真实性。
在听闻阿格规文对于“既定命运”的描述,以及在自身意识深处见过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男人后,他对自己的梦境有了更完整的猜测。
此前在确认自身拥有的神灵眼就是那尊陨落梦神的眼睛后,他便有所猜测,但又有些对不上,因为那尊梦神的权柄中并没有预知。
那个男人说他从未欺骗过自己,若此事是真的,那么结合他曾说过的话,自己所做的大梦极有可能来自于他人的预知,或者说“神启”,然后借由梦境的形式让他见证。
按照阿格规文所言,所谓的“既定命运”,即是已经印刻进世界的历史长河中,且无法修正的轨迹节点。
即便你提前知晓了过程与结果,然后倚仗着“先知”去阻止事情的发生,但在你阻止的过程中,会横生出无数不在你掌握中的“意外”,导致结局依旧是原来的模样,不会发生一丝一毫的变化。
在这一过程中,重要的并非过程,而是结果。
但是,在这之中有一个无法绕过去的关键。
自从命运神权一分为三后,理论上来说,不存在有生灵能见到真正的“既定命运”!
因为根本无从显化,甚至连存在与否都成了无法确定之事!
历史上诸多预知未来的记载,抛去九成造假,剩下一成见到的也只是“命运轨迹”罢了。
比如超凡领域中属于神秘一侧的预知类恩赐便是如此。
而安文所掌握的命运天平也可以看做是此类代表之一。
那次古堡中,他通过自身命运天平窥视到的小幅度未来在最后出现了差异,便是这个原因。
如若说“既定命运”是铭刻进历史长河的轨迹节点,那么“命运轨迹”便是在节点印刻进长河过程中的倒影。
自己所做的那场大梦,恐怕就是这样的产物,但是在可靠性和精准性方面恐怕足以甩自己的命运天平不知多远。
没办法,哪怕自己在这趟旅程中已经取得了突破,现在也就是第二位阶的超凡者,连气魄的毛都没触碰到。
忽然,安文疑惑道:“骑士阁下,敢问我在陷入意识封闭的过程中可是有什么人来过?”
那时他进入自身意识深处见到了某人早就在自己身上设下的“小惊喜”,无法感知外界的一切,而当他醒来,这位骑士竟然诡异地陷入了魔怔般的状况,说起来也不会比自己先前好上多少……
空气中也隐约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淡雅花香,似曾相识,却又因花香实在太淡而想不起来。
阿格规文停顿了片刻,摇头否认道:“没有。”
不管怎么说他都算是承了那位的情,得知了那些家伙的下落,答应帮祂隐瞒的事自然要做到。
不过这小子究竟是谁?
那位生性寡淡,手握灵界至高无上权力的艾格里斯卡兰竟然会和他有那般亲密的动作?!
安文明显感到这位在对他有所隐瞒,皱了皱眉,却怎么也想不起那香气到底在哪里闻到过。
两人间陷入了无言的沉默,只是默默赶着路,向着伦格尔敦前进。
自小镇一战后,在安文的坚持下,阿尔托莉雅独自与前来迎接她的维奥莱特离去。
同时留下的与安文一起的还有伊莎。
毕竟阿格规文如今是借助血继墨甲的力量才能保存下最后一缕灵体。
短期内,因身体不堪血继墨甲的重负而陷入沉睡的伊莎是不可能与他们分开的。
“我们要加速了。”
忽然间,阿格规文停步,仰头望向碧空万里的天空。
安文眯眼道:“阁下好像突然变得很急?以我们现在的速度,恐怕只会比阿尔托莉雅晚到一到两天,真的有必要这么赶吗?”
这一次,换做是阿格规文沉默良久。
“我想起了亚瑟曾与我说过的一个计划……”
他突然转头,眼眸中迸射出无比炽烈的火光,安文从未见过这位激动成这样子!
“告诉我,亚瑟当年离去时是否留下了他的佩剑?!”
安文一怔,下意识答道:“阁下说的是那把石中之剑?亚瑟王将它留在了王宫中,称能拔出此剑,必然是继承着他意志的传承者,而阿尔托莉雅便是千年来第一位拔出此剑者。”
阿格规文双眸一缩,眼中流露出果然之色,紧接着全身都陷入了轻微而不受控的颤栗。
那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