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开向成都市区的四川督军府,也是目前的成都行辕所在。
吕青山虽是少校,不过在人群中,军衔并不显赫,所以没轿车可乘坐,只能坐在吉普车后座,威利斯吉普实际上并没有正经的后座,只有突起的车架,可以坐人,也可以放置弹药。
放眼望去,狭窄街道上满是目光呆滞,面有菜色的民众,街边站岗的寻防部队看上去也是装备短缺,营养不良的样子。褚亭长打通印缅公路已将近一年,但是大后方情况似乎并未有好转。
成都市内,多处街道民居都被日本人空袭炸毁,一些民众正在搬运残破木料。日本人的轰炸规模并不大,每次来都是十来架,但是他们的燃烧弹,在这里展示了威力目前,盟军还没有直接轰炸日本本土的机场。日军抽调了大量兵力进入中南半岛,却没有放松对中国腹地的进攻,就是害怕盟军在轰炸机半径范围内修建机场。不过,美国的新式轰炸机应该快完成了,届时,即使日军将美国逐出太平洋,仍然可以以中国为基地,对日军本土发起攻击。
车队到了督军府,众人下车。门前有一着长衫留长须的老头含笑欢迎众人,老头边上站一位穿黑色中山装,别着党徽的中年人,看起来不苟言笑,正偷眼扫视眼前众人,此人不经意与吕青山眼神相对,吕青山只感觉到了一丝阴冷。
熊向晖凑到吕青山边上,小心提醒,那老者乃是四川省主席,行辕主任张群,边上那位乃是军统的康泽,须特别小心。
却见康泽退闪到边上,并不与任何人交谈,却不时向吕青山这里投来目光,显然特务的明锐性,让他感觉出吕青山的与之不同。
众人走上将军府台阶,抬头望去,可见匾额上巨大的“帅府”字样。
会议室修建在将军府的地下室内。老蒋害怕日本原子弹,最近在川康间各行辕间游走,但是拜国军屡战屡败所赐,无论身在何处,仍然在日军轰炸机半径内,所以对驻地的地下设施也颇为看重。进入会场前,众人依次登记武器,吕青山上缴了他的勃朗宁手枪。
会场布置简单,只是一张大长桌子,前面墙上挂着孙中山画像。会场内没人指点座次,于是众人按军衔落座。吕青山陪坐末席,脚边放着他的箱子,他恨不得赶紧结束会议,好与秦小苏展开联络,然后再由褚亭长那里联络接应。他抬头四顾,发现康泽坐在自己斜对面,正低头看着笔记。
众人坐了很久,也未见老蒋出现,于是会场内有了一些松懈,随即邻座间相熟的便开始小声议论。连张群与熊向晖也开始攀谈起来。
特务头子康泽一直绷着脸,低头看他的本子,却突然干咳两声,打破了这里稍缓的气氛,一时间会场安静下来。
又过了半分钟,蒋经国从一侧门里绕出来,站在长桌一边。后面紧跟出来的是一身戎装的蒋介石。吕青山不得不佩服康泽的洞察能力,他显然从什么微小的细节,提前预见到老蒋快到了。
老蒋显得没睡好,且很焦虑,他到了桌子前站定,看向两边他都不熟的人。
“熊副军长,这些天我可是一直在担心你们的安危。”
熊向晖起身:“卑职惭愧,让委座担心了。”
“日本人手握如此残暴之科技,旧金山转眼死伤5万人,如何让我不担心前线作战的诸位?亭长吾弟可安好。”
“褚司令一切还好,他特意让我向委座转达誓死杀敌的决心。”
“是这样?”老蒋目光迟迟停留在熊向晖脸上,似乎有些遗憾。
褚亭长固然通过史迪威,在核弹攻击后的第一时间向重庆报了平安。但是老蒋还是觉得其中可能有诈,可能是美国人为了抢夺部队指挥权,抢先安插人手,故意隐瞒了褚亭长的生死。现在熊向晖亲口证实了,褚亭长没事,确实让他有一丝惆怅。
“诸位都是亭长的骄兵悍将,依仗美国枪炮,早已不记得兵凶战危早在开罗,我便提醒过亭长,东南亚战事不可急躁冒进,只可能为中国战场侧翼,可惜……吾弟一味违抗中央,为盟军火中取栗,故招致日寇疯狂反击。”
“委座所言极是。如今,抗战已无可靠后方了。”张群颔首抚须称是。
“亭长那里,下一步有什么打算?”老蒋追问熊向晖。
“司令官的意思,暂时避开日寇锋芒,先向北收缩。待时机成熟,一举反击,利用我军优良机动性,歼灭敌人主力。”
“还想要冒进?褚亭长难道有了破解敌人原子弹的方法?”
“呃……这个……司令官正在筹谋对策。”
“吃一堑若不长一智,势必同一地方跌倒。汇荃,这次来,我嘱咐要带作战地图?没有忘记吧。”
“卑职不敢忘。”熊向晖望向末座的吕青山。
“吕少校,把地图拿出来。泰国方面那张。”
“是!”吕青山起身,提着地图箱子走到老蒋跟前。好在箱子有隔层,他打开箱子,取出一卷展开,旁边蒋经国与众人拿过茶杯,压住四个角。
实际上吕青山没有看过地图,他前天还在柬埔寨,并不在泰国。不过假身份就是个管作战地图的。
老蒋突然上下打量吕青山几眼。
“黄埔几期的?”
“委座,这是南洋华人,爱德华七世医学院毕业的,从军两年而已。”
“医生投笔从戎,好,好,只是褚亭长军中上下,升迁实在太快,实是……有些乱来了。”
没有人察觉到,人群中的康泽眉头稍稍一皱,他远较老头子来得敏锐,他从吕青山身上没感觉到半分救死扶伤气质,相反感受到的是某种内敛的杀气。吕青山登机前,才草草决定了假身份,当初用南洋华裔身份,只是为了防止国内特务机关调查,但是这个身份设置确实有些草率,与他的气质、外形、口音完全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