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好对不起的,这些年,谢谢你。”
寒冬腊月的,最是孤寂。
四年了,慕枫邶离开四年了。
这四年里,除了与南疆那次大战,其余时候家国安宁,百姓安乐。现在南疆与景朝依然保持原有的经贸往来。
所有的一切人、事都回到正轨,朝中安稳,宫中和睦。
小永安长大了,他很努力在学习功课,跟着叶延和南丞相,武功也没有落下。
这天,是慕寂的生辰。
皇帝的生辰需要特别注意,宴请诸位朝臣,偶有别国使者前来道贺。
因为他年纪还小,前些年的生辰宴都能简则简,一般只有家人和几个权势高的大臣出席。
今年不同,南菁和叶延都一致认为,该让他独当一面。
长久生长在他们的庇护下终究不是办法,他身为一国之君,从出生起便肩负了责任,他必须有这个能力,更得有与人相交、抗衡的本事。
有南丞相、南嵩坐镇,即使没有叶延,慕寂端坐在皇位上依然可以压得住众人。
南菁亦没有很早出现。
叶延心里隐隐明白,她可能要放手了。
晚宴结束的时候,南菁叫辛念一起去凤栖宫的梅园说话。
昨日晚间刚下了一场雪,纷纷扬扬的都挂在了枝条花瓣上。
“我知道叶延你们迟早是要离开上京的,我不求别的,只希望等将来,永安无力面对或者变得残厉凶暴时,你们能站出来,推他下去也好,助他一臂之力也罢。景朝,不能这么快就没落。”
辛念点头应下。
南菁视线一扫,猛地停在窗外那几株海棠上。
今年冬天,她依旧小心地把它们包裹起来,却总觉得不似往年,这些植株总有衰亡的趋势。
辛念跟着看过去,眼皮跳了两下,声音发颤:“姐姐……”
“窗前的那几株海棠,怕是要熬不过今年冬天了。”
不知怎的,辛念的眼泪骤然落下,洇湿融化一小片雪。
晚上,小六端了水过来,“娘娘,该洗漱睡觉了。”她轻轻拧了拧帕子,展开折好,递给南菁。
南菁坐在雕花镜前,借着烛光打量自己的脸。
“小六,我有白头发了。”她轻轻地说道。
小六心口酸涩,眼圈一下子红了起来,她低着声音说:“娘娘许是最近累着了,过些日子就会好起来。”
南菁应了声,手指在自己脸上轻轻触了下,眉头皱起,“小六,我今年多大了?”
“娘娘二十二岁了,正是姿容妍丽。”小六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语调,她跟在南菁身边这么多年,见惯了人情冷暖,也见惯了曝日寒冬。
她知道怎么安慰南菁,知道怎么调转她的情绪。
南菁果然笑了下,“就你会说。”
她拿帕子净了脸,又将柔荑纤指浸没在水里。
擦净水渍后,她突然出声,“他走得时候,也是二十二岁。”
小六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个“他”,是南菁一辈子的坎坷和执念。
“十八岁,他在举国上下的瞩目中,让我做了皇后。同样是十八岁,他又把我推上了太后的位置。”她笑得很苦,“才十八岁我就做了太后。”
小六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一滴接一滴的往下掉,闷着头不敢说话。
“前几日父亲进宫,说我还年轻的,要往前看。”南菁自顾自的说,对着雕花镜分出一缕头发,又从里面找出银丝,猛地拔掉。
“我都长白头发了,早就不年轻了。”
后来的几日,小六很担心南菁会突然离开人世,于是日日夜夜守着她不肯离开。
最近的雪下得很频繁,隔三差五就会有一场,外面的梅树枝经常会在夜深人静时发出“咔嚓”声,搅乱夜的寂静。
慕寂也发现母亲近来情绪不高,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蔫蔫的。他每次跟南丞相上完课回宫后,都会跑着去看她,想方设法逗她开心。
“母后,今天外公教我孙子兵法,说这是带兵打仗的良书。”
南菁把他拉到怀里抱起来,“寂儿要多跟外公学习,这些兵书虽然暂且用不到,但难保有朝一日不会用到,明白吗?”
“嗯!我都知道。”慕寂张开手臂,抱住南菁,“母后,六姑姑说您最近吃饭很少,寂儿担心,怕您会跟父皇一样离开寂儿。”
南菁仰头,眼眶里噙着泪,“怎么会呢?父皇一直都在天上看着寂儿,他从来没有离开你。”
慕寂眨了眨眼,“是真的吗?父皇真的在天上看着我?”
“对啊,所以寂儿要好好跟着太师和太傅学习,这样父皇在天上看见了,也会高兴。”南菁轻轻拍打他的后背,轻轻晃着,“寂儿是皇上,你要对一国的百姓负责,保证他们生活的平安喜乐。这也是你父皇最大的愿望。”
“寂儿明白了,”他小手也轻轻拍着南菁,“那母后也要多多吃饭,这样父皇才不会生气。”
“好,都听寂儿的。”
“那明天是父皇的祭日,寂儿要告诉父皇,我要做一个好皇帝!”
南菁眼角湿漉漉的,看着慕寂离开后,独自在窗前坐了一会儿。
小六在厨房准备点心,想办法让她多吃两口。
南菁拿出纸笔,屏退宫人,在书案上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