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娘又连忙摆了摆手说,“我还能撑。”她还想再说些什么的,可陡然注意到小鱼儿不自然的挪开了视线,心里突然一顿。
如今天色已经很昏暗了,不过今晚虽然没月亮,天空上却挂满了繁星。星星一闪一闪,洒下的星辉也让整个天地没有那么暗沉。
瑾娘不知道小鱼儿是不是脸红了,但她姑娘神色间都是羞赧。看了宋玉安一眼后,就垂了眸子捏着帕子不断揉搓。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这是想到什么了?
瑾娘又回想小鱼儿这几日是不是有异常,得到的结果是,“有”。
小鱼儿这几天往她这儿跑的少了,呆的时间也短了。放在往日,小鱼儿空闲时都要在她这儿逗留一会儿,有时候甚至一上午或是一下午都陪着她。
如今呢,到了新地方么,宋家有暖棚,有占地广阔的藏书阁,山下还有书院,有她心心念念的画壁。小鱼儿可去的地方多了,每天都兴致勃勃的,在她跟前点个卯就不见人了。也因此,她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
可仔细回想,姑娘这几日见到自己时,是不是有种强装出来的若无其事?
而且期间有两次和宋家人一道用膳,小鱼儿话都很少很少。不是问到她头上,她都不带出声的。
更有一次,几个孩子征求了大人的同意,晚上要去观贼星。
贼星就是现代的流星,这是书院里教授星相学的夫子窥探到的天机,书院的学生们都兴致勃勃邀上三五好友,决定观了星再睡,长洲几人自然也不想错过这种大事。
连长绮都嚷着要和哥哥们一道观星了,小鱼儿却借口身体不爽利,那晚没有和大家伙一道野外观星。
那时候瑾娘没有多想,因为那几日确实是小鱼儿例假的日子。姑娘家月事来了,身体不爽利,不愿意折腾瑾娘很理解。可再想想,小鱼儿的身体一向都很好。她的月事也很规律,除了头两天会腰酸一些,几乎没别的不舒坦。可观星那天,是小鱼儿月事第五天,亲戚都要送走了,她还说不爽利,不愿意跟着众人折腾,这正常么?
不正常啊。
要知道小鱼儿也是爱说爱笑一个姑娘,她没有长绮那么离经叛道,但是,也不像寻常闺阁女子一样封闭。她是很乐于与家人朋友一道出游玩耍的,可那晚她拒绝了。
关键就在于她拒绝了!
瑾娘想的更多了。
她的心思分散开,也就不觉得山路难走了。等走到凉亭处,这路程就走了一多半了。长安和玉安商量着要背她,瑾娘就说,“让我再走一段,我还撑得住。”
于是,真就又走了一段。然后,剩了能有几百个台阶时,实在走不动了,长安要来背她,瑾娘也没同意。她让长安搀扶着一边胳膊,另一边胳膊被小鱼儿挽着,俩孩子一道用力,她就轻省些,感觉腿脚终于没那么沉重了。
却在这时,宋玉安走到了右侧,对小鱼儿说,“我来扶着叔母,你帮我照看母亲,行么?”
小鱼儿:“……”
小鱼儿就跟被烫到似的,立马松开了瑾娘的胳膊。然后,似乎觉得这个举动太仓促太惹人注意,小鱼儿脸陡然红了个彻底。
这次是真红了,因为凉亭上悬挂的灯笼被点燃了,瑾娘眼瞅着自家姑娘白净的脸颊,是如何变成红彤彤的樱桃的。
那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小鱼儿垂下头,匆匆说了声“好”。也顾不上和母亲打招呼了,活着是心慌意乱,根本没意识到还有这么一回事儿,她赶紧走开了几步。
宋玉安和魏思敏,甚至包括长安在内,都注意到小鱼儿的异常。
长安是有些讶异,不知道妹妹怎么了。宋玉安和魏思敏却忍不住多思,想着莫不是瑾娘夫妻将那事儿和小鱼儿说了?
按说不应该啊。
毕竟是没定下的事儿,这么早告诉姑娘家,就怕最后婚事不成,小鱼儿面上难堪。
依照瑾娘的稳妥和徐大人不想嫁女儿的心思,指定不会将此事告知小鱼儿。所以,小鱼儿这么赧然,会是因为什么?
魏思敏拉了小鱼儿一把,小姑娘都快从她身边跑过去了。这指定是心慌意乱跑神了,她帮着填补填补,省的小鱼儿回过神更加难为情。
小鱼儿挽着魏思敏的手臂一道上山,长安和玉安一道扶着瑾娘往上走。
荣哥儿走在娘亲跟前,手里也提了一盏小灯笼。这是从凉亭上卸下来的,方便上下山照明用。
荣哥儿提醒娘,“不要慌,咱们慢慢走,时间还不晚,不着急。”
瑾娘应了声,让荣哥儿别操心他,他自己当心自己是正经。
荣哥儿就点头,“我都知道的,你不用担心我了娘。”有和宋玉安说,“劳烦你了玉安哥哥。”
宋玉安心不在焉“嗯”了一声,“不妨事,都是我该做的。”
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在长安和荣哥儿好奇的眼神中,宋玉安面颊也陡然滚烫起来。不过他也没有解释什么,他的心思长安明白,荣哥儿也总有一日会明白。
宋玉安提醒瑾娘,“婶娘注意脚下”,他一双明亮的眼睛却不由自主的追寻小鱼儿的身影,痴痴的看着。而他脑海里则重复闪现着,小鱼儿回避他视线的那个羞赧的动作。
宋玉安不由自主的在心里吟诵起那首《采莲曲:
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船通。
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
他心中蠢蠢欲动,有一个念头想去试探。他想拦住小鱼儿,问她是不是知晓他的心意了。她是不是对他也是有意的?
但,不是现在,最起码不是如今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