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咱有错不假,但不至于去寻死呀。”
一行悔恨的泪悄然从眼眶滑落。
唐亦芎不知道这些,接到家父来信请假回来后,得知爹妈做主把李丽芬给撵回了娘家,他只好接受这个现实。父亲气意未消,要儿子不能这样放过她。他说,人都被赶走了,还能咋样。父亲反手就是一巴掌,你个怂蛋,她坏了唐家门风就这么便宜了?他说,那咋办,我去杀了她?父亲说,去她娘家辱骂,让李家一门都含羞。他不从,说这又何必呢。他父亲被气得冠心病发作躺倒了。他母亲赶忙从柜子里取出配置好的川芎药给老头服下,这才慢慢气色好转起来。
在去药店给父亲抓药时,无意中遇见了李丽芬的兄长,两个男人站在那里有了一番对话:
“爹妈还好吗?”唐亦芎的言语是诚恳的,到了这份上他还能这样称呼李丽芬的父母,足见他除了大度,还存有对李丽芬的一份不舍。
他的话让李丽芬的哥倍感亲切,都说妹妹鬼迷心窍干了那样龌龊的丢人事。舅子哥回答说:“我父母还好,就是感觉在人前抬不起头来。你家老人也还好吧,我妹子不该那样,伤了老人的心。”
“丽芬咋样?”
“还行吧,就是神情忧郁,整天一句话也没有。唉,这就叫自作自受,她把自己给毁了。”
唐亦芎听得难过,说:“我也有责任,没有好好关心她。理应我应该多给她写信,往往是工作忙就给疏忽了。否则她可能也不会做那事,心里寂寞才那样了。”
大舅哥听得感动。他沉吟了会又说:“你可能还不知道,她死过一回了,就从你们家被撵出来后,把自己吊在了树上。”
唐亦芎惊骇:“是真的?”
“你以为我说假话诳你?真的。我得知消息后就担心她会受不了,急忙往你家赶,半道上就看见她把自己挂在了树上。万幸的很,若再迟一会她就没救了。”
唐亦芎心里不是滋味。
大舅哥叹口气说:“她这是自找的,怨不得别人。现在你回来了,拿个决断吧,即使休了她,我们老李家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从内心来说,他是喜欢她的,尽管这种喜欢和爱不能完全划等号,但她到底还是干下了对不起他的丑事。经过几个月的思前想后,唐亦芎想彻底放下李丽芬似乎不太可能,他是想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可是父母那一关他无论如何也是难以逾越的,这就是他很为难的地方。
他最后对大舅哥说:“你给丽芬带个话,我想见见她。”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叫她。见了面你好好收拾她一顿,想打想骂都随你。女人不能太惯,皮肉松了该紧的时候要紧紧,不然要翻天的。”大舅哥知道有转机了,感动地擦一把湿润了的眼睛,赶着马车往家去了。
已经没有心思逛集市的唐亦芎往镇子外面走去,不觉间走上了山坡,在悬挂过李丽芬的那棵老榆树下,抬眼多看了几眼,而后坐在树下的石头上抽起了烟。
要不了多久,山路的那头出现了李丽芬的身影。
看来她是哭过了,眼睛通红。从她憔悴的面孔上唐亦芎知道,这几个月来,她的日子过得难挨。
“过来坐吧。”
她往前走了几步,低垂着头,不敢正眼看他。
他知道再埋怨、数落她都没了意义。人这一生将面临无数的选择,万物皆难逃离因果循环,每个人都将为自己所做的任何行为付出代价!男人的背叛很多是因为肉体的需求,而女人不同,女人的背叛很多是心灵的空虚。就因她心灵空虚,渴望激情,于是她找了别人。
他试图挽回这桩破裂了的婚姻,尽管给他带来那么大的屈辱、痛苦,甚至放下男人最宝贵的尊严,但只要她改正了,他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原谅她,心里的幻美并没有被摔得支离破碎。
“给我时间,我会慢慢说服老人。”
她摇头,牙齿咬紧了下唇。
这让唐亦芎差异:“怎么,你不愿意?”
“我没资格,坏了名声的我还能再走进那个家门吗?”她一个劲摇头。
“咱们慢慢来,好吧?”他知道父亲的工作不好做,身为老师,他丢不起那人。
可唐亦芎没想到,随后李丽芬说出的话差点把他击倒。
“我肚子里怀了娃,是他的。”
唐亦芎快要崩溃。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怨不得任何人。”她在流泪。
“那你打算怎么办?把这娃娃生下来?”
她点头。
到了这份上,一切语言都成了多余,他看她一眼,说句“好吧,你保重。”转身离开了。
柳絮在想,只能说是唐亦芎命不好,一个堂堂的中专生娶了一个乡村姑娘,应该说李丽芬偷着笑才对。可她不守妇道,在男人出野外的时候,竟然出轨,简直难以想象。就这唐亦芎还想挽救那变了味的婚姻,是他父亲觉有辱门风,坚决要他休了那女人。从这点来说,唐亦芎可真是好男人。
老婆出轨,深深戳疼了丈夫的心,直接刺破了一个男人的脸面,这在天下男人心里都是一件不齿的事,唐亦芎不可能告诉同事。白天忙于工作看不出什么,到了晚上他时常看见他沉默,静静地坐在山坡上抽烟。也许那会一个像山花一样艳丽的女人在唐亦芎脑海里回旋,她或笑,或凝望,更多的是泪水满面。
测量队的人不是从唐亦芎嘴里得知了他婚变的消息,是地勘队门房的老张无意中听说了,将这消息散布了出来。起因是唐亦芎一个远房亲戚来河都办事,闲暇时间来想找唐亦芎叙叙旧,不巧唐亦芎出野外了,在门房与老张闲聊了一会,随口说都是家里大人包办婚姻这才酿成了苦果。而这话经老张的口被地勘队的人都知道了,随后被一个送给养的司机给传到了寒山的测量队。
“既然不爱了,何苦还要把住不放。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爱过,仅仅只是在父辈的撺掇下为了组建一个家庭而已。”唐亦芎似乎并没有从这件事上解脱出来。
他的话倒没有让柳絮表现出应有的惊诧,在她看来,国人中能追求爱情而成眷属的毕竟缺少“无畏的勇敢者”,特别是广大的农村甚至从未谋面照样入了洞房,那不叫“爱情”,充其量说只能是搭伴过日子。她想到自己的父母,他们的结合是真爱所致吗?
她在想,王子与公主是童话的结局固然美好,但不是最后的许诺。“他们从此以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果真如此吗?在现实中也许远没有那么轻描淡写的笃定,正如《伤逝》中涓生与子君,他们有个***、男女平等、自由恋爱和婚姻自主的新思想,敢于同旧势力进行较量,勇敢地背叛封建礼教和封建专制家庭,高傲地宣称: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力。可最终的结果却令人扼腕叹息,或者柏拉图式的爱情或者自由主义者的爱情,根本就没有什么朝夕相随、生死与共。小女人情怀其实无可厚非,直到走进连墓碑也没有的坟墓,仍旧有着对爱情的最后留恋。
唐亦芎离了婚,柳絮一直在他手下干活,无论从私交还是平时工作需要,她和唐亦芎走得很近。为此有人在背后开始嚼舌,有了闲话。
如果说柳絮想和唐亦芎有故事发生,那么早在祁连山跑野外时,柳絮就从唐亦芎的眼眸里读懂了这一切,她从没想过要接住唐亦芎投来的目光,何必非要等到现在。人生有很多美丽,只是我们不断的错过;岁月有很多沉香,只是我们不懂收藏。
为此,柳絮申请调离了测量队。
正好局里接到一项求援任务,她去了南部山区。那儿离唐亦芎家不远,抽空她去看望了老唐的父母亲。
她和小分队借住的是林业站的宿舍,就在那里她认识了李丽芬,那会她还不知道这位漂亮的女人就是唐亦芎的前妻。熟识了,李丽芬听说柳絮来自河都,又是搞地质的,就打听认不认得唐亦芎。柳絮一听就知道她是谁了。说实在的,单从相貌上看,唐亦芎与她根本不配,看来她是因了唐家的经济条件才嫁给了他。
李丽芬也不回避,直接承认了,说那时家里出了事,她没有选择。同时李丽芬在柳絮面前也没有遮掩,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老唐。她说老唐是个懂得疼女人的人,一个女人能遇上这样的男人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那是一个女人值得一辈子托付的人。都怪自己一时糊涂,鬼迷了心窍,做出了荒唐的丑事。柳絮心想,你早干么去了。但柳絮看出他的忏悔是真心的。柳絮问他,你心里还有他吗?李丽芬说,毕竟夫妻一场咋会没有,只是没脸见他。柳絮问,你们还有可能破镜重圆吗?李丽芬摇头,我已经又嫁人了,我们回不去了……
柳絮从李丽芬在身体上看出她已经怀孕了,这让她惊诧。老唐和李丽芬离婚不过才几个月,可李丽芬的肚子鼓得很高,从时间上这孩子应该是老唐的孩子才对呀。
可能李丽芬看出了柳絮的疑惑,她告诉柳絮,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孩子不是唐亦芎的。
原本柳絮还想等她说出孩子的亲爹是谁,但李丽芬就此打住,再没有提起。
临走的时候,李丽芬给了她一大包木耳、蘑菇之类的土特产,说山里没啥好东西,也就是她的一点心意。
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结束了外援任务后,柳絮有回到了河都。唐亦芎的分队也从寒山撤回到队部,柳絮见了他说:“我见到了李丽芬。”
唐亦芎说:“她还好吗?”
“看起来还不错。不过……”她打住不说了。
“不过什么,她怎么了?”
“你别紧张,没啥要紧的。我看她快生小孩了。”柳絮以为唐亦芎会很惊讶,但没有,他表现的很平静。
过后柳絮再没有回到测量分队,在听从了赵志恒队长的建议后,她去资料室工作了。
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望着窗外如水的月光,她的思绪纷飞。当然她也会想起远在北草地的老师叶尔康,他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