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营的另一处,曹悰、高之铨、潘铉、庞援四人聚在一个营帐里。汴梁城塞进来二十六个人,如他们一般功勋世家子弟的,有十人。前几日死活不肯抡刀砍人被踢出去四个,后来又有两人说刘伯阳太过“残暴”,要去汴梁“告御状”,连铺盖都没要就走了,现在只剩下他们四人。倒是那十六个武举或两班殿直出身的,只是因为不肯抡刀被踢出去两个,剩下十四人就全部留下了。
曹悰、高之铨、潘铉、庞援年纪相仿,互相攀着亲,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家族的旁支庶子,家族的荣光享受不了多少,更需要自己的努力。处境相似,所以就从小交好,关系很亲近。这次官家要功勋世家出一批子弟支援驸马,各位家主扳着手指头算了算各房的人头,顺理成章地把这四位一起给派到楚州来吃苦。
“子乐,你要不要吃饼,我偷藏了一块。”高之铨悄声说道。
“不想吃,平衡啊,我都快要累死了。”曹悰有气无力地答道。
“礼鼎,你要不要吃?”高之铨又转问潘铉。
“不要。”潘铉也是有气无力地回答着。
“引玉,你呢?”
庞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眨巴了几下眼睛,表示拒绝。
高之铨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了老鼠偷食的声音。躺在床上的曹悰突然说了一句,“我怎么突然觉得这床躺着,比家里的床榻还要舒服。”
“那是你全身酸痛,躺在哪里都舒服。”潘铉不客气地说道。
“礼鼎兄说的没错,是这样,这几日不知为何饿得特别快,一饿了就是这种粗粮饼子也觉得十分好吃。”
“犯贱!我们都是在犯贱!”庞援终于回过神来了,幽幽地补了一句,然后躺在床板上继续说道:“我被选中送来楚州之前,堂兄弟们都用怪异的眼神看我,就像是看死人,想必他们都知道刘大人军法严酷。唉,才来几天,我都要脱一层皮,都不知道还能熬多久。”
“是啊,我也听说过,说刘知州的官帽都是用人血换来的。”高之铨终于吃饱了,说话都多了三分元气。
“是的,我也听说过,刘知州清剿海贼两年,斩首上万余,俘获数万,东南海面为之一靖,但也让巡检水军伤亡将近三万。”曹悰点点头补充道。
“三万,有的说是五万。”庞援补充道,“都是刘知州在各地招募,死伤除籍又补上,具体数字谁也不知道,听说有的死伤换了五六人了,还在用一个人的名字。”
“真的假的?我看刘知州不像这心思歹毒的人。”高之铨并不太相信。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看得出来?”庞援鼻子冷哼道。
“不管是三万还是五万,那些斩首和俘获倒是实打实的,几方校验过,做不得半分假。总比以前那些官老爷们,死伤数万,还要丢土弃城的要强。”曹悰悠悠地说道。
“可不是吗,死伤数万,只是伤了西夏几百人,夺了几个人家放弃的寨子,就吹嘘为不世之功。那些文官阉货,一个比一个脸皮厚。”高之铨忿忿地说道。
“慎言!这些人正得势,要是这话被传到他们耳朵里去,你堂伯也保不住你。”
“都是兄弟之间的私密话,能传到哪里去?”庞援不以为然道,“就是就是,”高之铨在一旁附和道。
“你啊,我就是怕你这张没门栓的嘴巴,给你招祸,你忘记了吗?你怎么得罪你堂兄的?还不是你听了一耳朵他喝花酒的事,然后转口说给下人听,结果传到你们家主老大人那里去了,你堂兄吃了一顿板子,帐全记到你头上去。”曹悰作为四人中的老大,很有大哥气质。
“你们啊,都被刘知州给蒙蔽了。”潘铉突然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