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简陋,没有什么好招待的,而且刘某奉官家之命安抚淮东流民,不敢奢华享乐,所以两位多多包涵。不过我给两位准备了美酒,海外运过来的烧刀子。”刘伯阳神神秘秘地说道。烧刀子,就是东兴岛出产的红薯玉米杂粮酒,蒸馏后头一锅,度数比较高,口味比较烧嘴,主推方向寒苦之地。
“烧刀子?还有这样的酒?”王禀饶有兴趣地问道,高世宣也是爱酒之人,眼睛里充满了期盼。
“来,来,给两位满上。”刘伯阳连声招呼道。
高世宣迫不及待地端起碗一饮而尽,辛辣冲呛的味道让他的嘴和鼻陷入火热之中,然后一团火从肚子沿着胃、食管直冲咽喉和嘴巴,酒劲也跟着冲了上来,直上脑门。
“好酒!”高世宣满脸通红地大声叫道,这才是北地汉子该喝的酒,如同他们最爱的烈马一般,如此让人着迷。
“不错,不错。虽然口感辛辣,但是火热冲天,最适合苦寒之地。”王禀也是在秦凤路待过的,知道这种喝一口让人浑身发热的酒,在那些地方会如何让人着迷。“咦,知州为何不喝?”
刘伯阳看着身前的酒碗,端起又放下,脸上满是纠结犹豫。“这个,酒虽好喝,但喝多了容易误事,也伤身。”
旁边的耿代耀解释道:“两位大人将军有所不知,我家郎君这些日子,操持楚州政务,安抚流民,还要兼顾练兵等诸事,忙得天昏地暗,身疲神乏。而喝这种酒又容易上瘾,伤身体,我家郎君有一晚多喝了几杯,晚上着了凉,第二天起来得了病。帝姬闻知后,下了严令,不准郎君再多饮酒。”
刘伯阳这次到楚州就任,官家下了恩旨,允许携带家眷,所以嘉德帝姬、许黛尔、春花秋月等一大家都跟来了。
“胡说,我只是这段时间身体微恙,所以不能多喝酒。再说了,军营之中岂能饮酒?王高两位是客人,可以开例,我身为主帅,焉能以身试法?”刘伯阳瞪着眼睛呵斥道。耿代耀喏喏不敢答,退到了一边。
王禀和高世宣如何还不知?刘伯阳畏惧帝姬严令,不敢再喝酒了,却打着身体微恙和军营禁酒的旗号。
刘伯阳终究还是没有再喝那碗酒,一边吃饭吃菜,一边跟王禀高世宣两人聊了起来。睦州之事之事匆匆聊了几句,却对政和五到六年跟西夏之间的战事却问得极为详细,听到精彩之时击桌大呼,听到可惜之处就折腕叹息,甚至破口大骂。
政和五年到六年,童贯率二十余万西军在河湟之地跟西夏军苦战,互有胜败。后来西夏因战事太久也扛不住了,于是就求和。童贯报胜不报忧,居然吹嘘成一场大功。按照历史,原本这场战事断断续续要打到今年,可是由于有了刘伯阳乱入,造成朝中局势变化诡异,朱勔横死,杨戬病故,蔡京去相,让童贯乱了方寸,生怕失去“基本盘”,早早就从河湟前线回了汴梁参与政局。所以后面的战事就没有打起来,等到童贯回过神来,想继续在西夏身上刷军功时,朝廷上下又把重点放在平定方腊身上,开始抽调西军南下三吴。童贯思量后也无所谓,只要有军功刷,他不强求非得在西北刷。所以不少战事没有发生,一些将领也没有被童贯给坑死。
“你们有跟熙河经略使刘马帅同事过?”
“是的,末将曾经追随刘马帅出击过非山寨。”
“哦,可惜这次戡乱三吴,刘马帅没有统兵南下,要不然就有机会拜见了。有人曾言,时论名将,必以法为首。恨不能得见。”
“河湟之地还需要刘经略坐镇威慑。”王禀回答。
“国有良将,方能保境安民。”刘伯阳感叹一句,然后又详细问起刘法的种种战绩。
高世宣是刘法的崇拜者,对刘法的往事如数家珍,刘伯阳听得极为认真,时不时击节叫好。听到刘法不善于阿谀逢迎,官职也是几起几落。太平时会因罪降职,战事时就戴罪立功。刘伯阳更是叹息不由:“刘马帅已经五十了吧?”
“回知州大人,刘经略五十有二,华发已生。”王禀答道。
“来人!”刘伯阳大叫道,随从很快送来了笔墨。他挥毫作书,一气写出一词:“破阵子.赠河湟经略刘马帅: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写完后刘伯阳又添上一行小字,“楚州与王正臣高世宣夜谈,闻河湟经略刘马帅功绩,壮怀激烈,感绪以记之。”
盖上私印后,刘伯阳对王禀道:“此词还请正臣兄转交给刘经略。”
“正臣代刘经略谢过刘楚州。”王禀读过书的,看得出这首是一首流传百世的佳词,而刘法更会随着这首词流芳千古,功绩永耀青史,对于一位为大宋西北安宁血战了三十年的武将,还有什么比这更贵重?
高世宣更是嘴里念念有词:“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双眼已经是赤红,跟在王禀后面向刘伯阳行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走出大帐,高世宣的情绪还没有平复下来,王禀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帐,笑着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