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天的水流随之攻破侧城,争先恐后的奔涌进渠水郡中淹没一切水位线下的房屋。
修罗场中停下了杀戮,尚且活着的兵士在浑浊的血水中挣扎起身,茫然而又惊恐的看着眼前真正的炼狱景色。
一切都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死寂,而在渠水城前,一望无际的龟裂大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方幽深如深渊的巨坑。
而原本空旷的天空中则悬挂着一块不规则的巨土,其面积之广,几乎能够和整座渠水郡相提并论。
身悬在巨坑之上,大朱吾皇的胸膛剧烈起伏,灰白色的瞳孔快速丧失神采。
无数雨滴状的鲜血顺着毛孔迅速低落,自体内蔓生出的无数道淡灰色光束也早已消散。
在看不见的地方,大朱吾皇的丹田早已消失不见,唯有一黑一白两座莲台留在原先丹田的位置。
勉强睁开眼睛,他艰难的转过头去,看向不远处被风围住的那道身形。
她坐在那里,即将消散神采的眼睛仍在注视着大朱吾皇,鲜血已经完全染红了她身上的束白战甲,顺着风滴滴坠落。
没有说话,大朱吾皇催身来到刘从温面前,慌乱的扶住她,“别怕,我带你离开这里,都会没事的。”
在大朱吾皇的怀里,刘从温缓缓抬头,看着他艰难开口道,“快,快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永远也别再回来。”
大朱吾皇用力摇了摇头,随之将刘从温置放在背后,“别说话,千万不要睡着,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别,没用了,我能感觉的到”趴在大朱吾皇的背上,刘从温轻声喃喃,“你就别再费力气了,我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没有再开口,大朱吾皇背起刘从温迅速奔入城中。
与此同时,那方横亘在天空中的巨土突然由内部被豁开一道口子,紧接着一道凄惨的身形从中挤了出来。
几乎被两座巨土碾成一张薄纸的古怪身形颓立在半空,森然肋骨断茬从瘪塌的腹腔中戳出,就连两根腿骨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状态扭曲着。
几乎被挤成扁平的面具完全印在了他的脑袋上,淋漓鲜血从各个地方涌出。
“我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这里,任何人都妄想动摇我的根基,所有出现的变故,都将必定死在我的手里。”
沙哑不似人腔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紧接着一缕缕黑色丝线从肉体的断茬处蔓生,迅速将其包裹了起来。
“千万不要睡,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一定要坚持住啊!”狂奔的身形蹚着血肉组成的水流中艰难前行。
此刻,这座代表着火与血的郡城已经完全沦陷。
身披重甲的守兵被异族兵士轻易砍成两段,他们的尸体落在水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在空爆消失之后,仍旧有无穷无尽的兵士从裂缝降落,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刀刃,不断覆灭眼前任何一个活物。
“抓住他!”低沉而又贯穿了整座郡城的声音响彻开来,原本正在厮杀的异族兵士们,在这一刻齐齐奔向了大朱吾皇。
挥手击杀数个冲来的异族兵士,悬挂在腰间的长剑自发绽出剑舞。
在有着剑舞的保护下,大朱吾皇闯进了唯一一座在滔天的水流中仍旧矗立的渠水之角。
在进入渠水之角时,大朱吾皇将悬在腰间的长剑插在了一楼处,以此来阻挡疯狂的异族兵士。
即便已经被空爆削去了顶部,但渠水之角仍旧是最高的建筑。
站在碎裂斑驳的顶层,大朱吾皇将刘从温放在一处平坦的地方。
看着脚下这座已经完全陷入滔天洪水和血腥厮杀中的郡城,他只觉一股悲凉在心底氤氲。
天空不再是纯澈的代表,如同只知道释放的口袋,疯狂的倾倒着恶鬼。
第六界那荒无人烟如同死域的惨状依旧历历在目。
难道,即便是已经成神的自己,也依旧无力回天吗?
大朱吾皇忽然觉得有些疲倦,所追求的极致力量,没有尽头的长生,在这种无力回天的疲倦前,都是显得那么可笑。
自己崇尚且为之努力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的身形开始摇晃,眼前的刘从温也开始有了重影。
接下来,如同推金山倒玉柱般,大朱吾皇重重的跪倒在她的面前。
早已流进的鲜血再也流不出半滴,剧烈跳动的心脏也开始趋于停止。
看着跪坐在眼前的身形,眼泪开始从刘从温的眼中涌出,她挣扎起身,一字一句道,“你都已经走到了这里,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吗?”
“那个当初意气风发的青年,即便是现在,也应当是骄傲的。”
听到这,大朱吾皇缓缓抬起头,看着刘从温的眼中开始有了泪水。
四目相对,所有的情愫在此刻都显得极为苍白。
刘从温微微一笑,伸出手掌想要摸一摸大朱吾皇的脸,却在中途顿了顿,然后缓缓收回。
她艰难的将手掌伸进胸前的束甲里,而后从脖颈间拽出了一条黑绳项坠。
被黑绳牵住的,是一颗指甲大且不规则的暗红色晶石。
“给你留个念想,我不想让你死。”眼泪滴落,越发没有神采的瞳孔已经无法聚焦。
在即将死亡的刹那,刘从温将手中的项坠送在了大朱吾皇的怀中。
一阵细微到所有人都无法注意的长风,从每个角落中泛起而后消散。
那呈现出暗红色的晶石项坠在触碰到大朱吾皇时,开始泛出晶莹的红晕。
无数道细密的丝线从晶石中蜂拥而起,如同拥有灵识一般,没入了大朱吾皇的体内。
“啊!!”
痛苦的声音响彻,一道红晕巨柱自大朱吾皇周身揭天而起。
满是裂缝的天空在这层层红晕之下开始快速的修补着,还未落地的异族兵士撞上那层红晕,则瞬间消失。
混沌的郡城,滔天的洪水在这一刻都齐齐静了下来,时间仿佛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