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麝看了看自己的白布卷,想从里面找出一件儿趁手的东西,把骨头弄出来。
豆娘看破了她的心思,摇了摇头说道,“不成,你得用手。”
“我,我……”兰麝连俩摇头,人也往后退了一步。
她撑到这会儿,都是因为深恨李作尘,但她现在撑不住了。眼前的尸体不是李作尘,只是一个无辜死亡的男人。
就算兰家出银子收葬他,那也至于要用自己的骨头来还。
兰麝只觉着腔子里不停的翻涌,她偏过头,呕在了地上。
豆娘叹了口气,每一任兰家家主,都要经历这个。
这事儿一般人真的干不来,兰家女儿虽然没有受过那种狗屁教养,但终归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让她们做这个,太为难人了。
好在,义庄每一代看守,也都有自己的方法。
“这人,姓黄。”豆娘声音冷冷的,她还用眼神阻止了要上去抚慰兰麝的兰夫人。
“今年四十二岁。”豆娘伸手掀开了死尸脸上盖着的黄纸,兰麝不由得转过脸去,她发现这男人竟然是睁着眼睛的。
“他家境殷实,只是膝下人丁不兴旺。为了留个后,便先后娶了五个老婆。”豆娘冷笑了起来,“前三个有两个生了女儿,都没活过一岁。还有一个生了个儿子,据说他疼的要死,结果那孩子命短,三四岁的时候跌倒井里死了。于是,他又花银子买了第四个。那姑娘不过十五岁,转过年就怀了身孕。”
兰麝听住了,也不再呕吐,就那么站着听豆娘说。
“可怜那姑娘,做了他媳妇儿也没享受多少日子,倒是怀孕后,为了保胎,被勒令每日在床上躺着,不许下地多走动。结果生产之时在炕上爬了三四日,生不下来。请的几个稳婆都无计可施。最后,他娘,给他出了个主意。”
“什,什么主意?”
兰麝觉着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冰冷的爪子攥住了,她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打寒颤。
“剖腹,取子。”豆娘的声音冷冷的传来,兰麝一时间竟然觉着自己不是在义庄,而是在九幽地狱。
剖腹取子这种主意,得是多恶毒的人,能想得出来?
兰麝转头看向那具尸体,虽然豆娘还没说,但她知道,这男人,一定是下手了。
果然,豆娘接下里的话,别说兰麝,就是在义庄这儿听了不少故事的兰夫人听了,都恨得直咬牙。
因为怀孕的时候肚子是尖的,所以人人都说是个男胎。
这男人想要儿子想疯了,觉着再这么拖延下去,就是母子俱亡。所以狠下心,赶走稳婆,拿了家中厨刀,又把疼昏过去的自己媳妇儿绑起来,就那么下了手。
孩子出世,当娘的死了。
男人苦盼的儿子并没抱着,因为那孩子,是个闺女。
“我这儿,先收了这媳妇儿。”豆娘摇了摇头,“当时穿的衣裳齐整,肚皮高高隆起,我问的时候,他家人说是难产,胎死腹中。”
“什么?!”兰麝还没从刚才听见的话里缓过来,但后面的豆娘说的,显然更让她震惊。
“他家人就是这么说的,还特意嘱咐我,说已经给那媳妇儿净身换好了衣裳,让我直接封棺埋了就行。我觉着有鬼,等他们走了以后,就打开棺材,解开衣裳查看。”
“看见了,什么?”
“看见那媳妇肚腹高耸,肚皮被粗麻线草草缝合。”
“肚腹,高耸?”
“嗯。我也觉着奇怪,就伸手摸了摸,然后,一针针,挑开针线。”
豆娘拿过一盏烛台,照向案板上男尸的脸。
“那孩子,跟他长得很像。身子骨也壮实,胖嘟嘟的,怪不得当时生不下来。孩子,就那么蜷在娘肚子里,手还攥着小拳头。”
兰麝身体摇摇晃晃,几乎要摔倒。
“孩子是,是怎么死的?”
“谁知道呢?”豆娘冷笑起来,“我就知道,孩子口鼻里,都是棉絮。”
兰麝问为什么不报官?
豆娘说,男人家买通了稳婆,说媳妇而是难产而死,死后家人想救孩子,所以剖尸取胎,奈何孩子也死了。至于那棉絮,说是当时以为孩子还有得救,所以用棉被包裹孩子,不小心弄上的。
兰麝又问媳妇儿的娘家人难道不追究?
豆娘说这姑娘父亲早死,母亲多病,上头有哥哥,下面有妹妹,当初嫁了她就为换银米养活一家老小,现在她死了,姑爷家承诺终身奉养岳母,帮哥哥成亲,给妹妹置办嫁妆,所以,娘家没人追究。
“哦,对了。”豆娘指着男人的中衣,“那个妹妹在十六岁那年,也嫁给他了。他当初应承给人家置办嫁妆,倒是省了事儿,不过面上弄一点装装样子,横竖都是抬回自己家。这次倒是称心如意,给他生了个儿子。喏,他这身中衣,据说就是这妹妹给他做的。”
兰麝觉着自己再也不会震惊了,这天下间,还有什么是不能发生的?为人夫,为人父,杀妻灭女,又霸占了小姨,畜生都不至于如此。
“麝儿。”豆娘脸上带笑,指了指兰麝。
“你说,若是你早死,李作尘,会怎么对你那两个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