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朝沉默了片刻,认真答:“我会记得你……只是,在地府待个百十年实在在容易了,不过一瞬的时间……我把摞起来地文书处理完,人间大概已经八九十年过去了,你可能已经寿终正寝,再见……恐怕是空谈。”
“喂,你真的很煞风景啊……不管以后见不见得到,最重要的是告诉对方你的确有想要和她再见的期盼啊。”
“我只是不想骗你。”扶朝想说,在他看来,如果说了再见,那无论如何,他都要做到。可他要时寂离开,不就是为了让她不再受到自己的干扰,命数被更改吗?如果往后又随随便便地见了她,那今日这样狠心又有什么意思。
“时寂,我不想你因为一场梦而总想要侥幸。碰着困难,觉得我会出手帮你,犯了错,就想躲回阎王殿……你自己该怎么活,你自己明白。而这幽冥之地,身后的阎王殿,或是我这个所谓的阎王,这些都只是你无意闯进的一场大梦,不该左右你。”
扶朝的话清醒而有力,大概也残忍,时寂知道,他说的都对。可还是失落,她点点头:“我明白的。”
她的黯然让扶朝不忍,他又道:“你回人间,好好过完这一生。百年之后,我们还是会在这里遇见的。到时——”扶朝停顿了一下,仿佛下定决心:“如果你还是觉得夕云殿好住,那千万不要喝栖桐的汤,在桥头大喊我的名字,我来接你,你就在阎罗殿当个灵差。要是……”
扶朝没说完,有些话,不该说得太早。
“谁要当你的手下啊……”时寂嘴上这么说着,话中已不再落寞。
“扶朝,伯淮该醒了,你去叫他来送送我吧。我还有几句话没和他说。”时寂想了想,还是说道。
“又是那个画像上的姑娘?”扶朝开始对他们的这个秘密好奇了。
“嗯,去吧去吧。”
扶朝允诺,转身已变成云雾,进了阎罗殿。他刚到伯淮的房门前,门轰然打开了。
伯淮走了出来,没有一丝醉意。
“你没醉?”扶朝疑惑。
“时寂走了吧?”
“还未。她在长明廊上等着呢,说有话和你说。”扶朝正想要他过去,伯淮却摇头笑笑:“这丫头。”
“扶朝,不用去了,她走了。”伯淮说完,折回房间。
扶朝愣了愣,消失在庭院。
长明廊上果然已没有了那抹娇小地身影,这方莲池地景色一如往常,连一粒灰尘都不多不少。一如那个叫时寂地姑娘从未往这里走过。
扶朝不懂自己心间为何空落落地,似乎缺失了好大一瓣。他无意插手了时寂地命理,让本该死在鬼沼里的她活了下来,所以他要还她一个寻常的人生。他这样救过很多鬼灵,也救过扶桑。时寂不过其中之一。
他早习惯了对已插手的事情坚持到底,这一次没什么不同。
可为什么,他一边知道自己让她离开是对的,一边却希望她留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