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爬起来满不在乎地用衣服搽脸，呸出嘴巴里的河水，语气里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漠然：

“就是想推你下去，想试试你会不会死，要什么理由。”

周弎后背爬上冷汗，看着小孩就像看着一个怪物一样惊骇，那股大人面对小孩的优越感荡然无存。

他张了张嘴，脑子里飞叶飘花一般闪过许多句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他意识到，小孩对他的恶意真的就是没缘由的。

就好像人站在或者看着别人站在悬崖边，就会不自觉想象出掉下山崖的画面一样，这种想象大多数会化为一种善意——小心别掉下去。但有时候——好想那个人掉下去——啊，想把他（她）推下去。

好一会儿周弎才定神，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周弎觉得这个问题好傻，看起来小孩也是这样想——

“你是傻子吧。”

周弎也觉得但不想听别人说，他深吸口气：“你爸妈没告诉过你这是错的吗，是能要人命的吗？”

“想做什么就立马做，哪里有错？”小孩木木的脸上换上情真意切的疑惑。

他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并不觉得死亡是一件严重的事。

周弎心里漫上无力感，身体里的劲儿突然就泄了。

“在人没有防备的时候推人下水，是能要人命的，这就是错的，是伤害别人的行为，是不该做的。”周弎看着河面跳跃的阳光没什么精神地说话，又问：

“知道了吗？”

“哦。”小孩挤着衣领的水，态度非常敷衍，后面的话却说得一本正经，“你又没出事，也报复我了，我们扯平了。”

周弎正准备说话，忽然凝住了目光。

之前在水中被他搅动的泥沙重新出沉淀，一只反光的褐色小皮鞋在荡漾的光斑中露出了全貌。

皮面很亮，款式很新，鞋头圆弧的线条小巧精致，还有几分熟悉。

心脏“咚咚咚”地跳动，一个可怕的猜想震得他手指发抖，眼睛发酸。

“……失踪当天穿着黑色印花卫衣，外套校服，浅蓝色牛仔裤，脚上穿着褐色圆头小皮鞋……若有线索联系失踪儿童家人……”

“噗通”，周弎主动跳进了水里，摸出了那只褐色小皮鞋后没有了任何发现才上了岸。

他红着眼睛指着皮鞋问还留在河边的小孩：“你见过穿一个穿着这种鞋的小姑娘吗，穿着一件黑色的衣服和蓝色的牛仔裤，比你矮一个头……”

小孩顿了顿后，茫然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