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后。
凤栖阁。
“郑士青携内子,前来拜见皇后娘娘!”
宫人刚进去通报,一名少年郎从殿内走出来,他年方十五,头戴玉龙金冠,穿着九爪紫潋龙袍,身姿挺拔玉立,英气逼人。
男子见得,立即抱手作揖。
“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舅舅快免礼。”
少年走过去,亲手将他扶了起来。
“今日母后大安,舅舅可携夫人,多陪母后说说话,也图她老人家一个高兴。”
说着,他朝内眷点点头。
女子亦恭敬地拂了拂,才要行大礼,又被少年虚扶一把,口中含笑道:
“夫人不必多礼。”
郑士青抬起头来。
等他近看时,少年那眉眼的地方,却分外熟悉。
往事心头过。
一层厚厚的雾气,氤氲了眼眸。
“舅舅与母后好好说话,夫人也不必拘礼,朕还有事,便先行一步,回头让夏太监送你们出去,他是宫里的老人,你们也熟悉些。”
二人听得,连忙垂下头去。
“臣恭送皇上。”
“命妇恭送皇上。”
许久后,男子才敢抬起头来。
赫连赤晴站在一旁,笑脸盈盈地瞧着他,随即从胁下掏出锦帕,轻轻地,为他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一边嗔怪道:
“看你,汗水流下来,也不知道擦一擦。”
男子故意将脸伸过去,得意道:
“就等媳妇儿擦!”
“少皮!”
在他的眼神中,浮现出点点笑意,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双双朝殿内走去了。
夕阳下,杨柳依依。
德音寺庙里。
因为是皇家重地,这里看守森严,平时不让香客来往,以前还允许朝中的大臣府上家眷进香,供奉灯油之类。
可自从新帝登基后,连这个也不许。
又重新修造德阳寺,供他们许愿供灯。
由此一来,相比以前,这里也越发地冷清,日日只听有和尚祷告念经,空山之中,却不见人。
山寺的后方。
木鱼声阵阵传来。
一个身穿窄袖轻袍的男子,手上拿着一把青霜剑,正跨上山前的石阶,朝那木鱼声响的地方走去。
“吱呀……”
房门被推开。
禅房厅堂的里面,摆放着一只楠木桌案,檀香袅袅,正中央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女子的莲舞图像。
粉黛红衫,笑媚动人。
而在桌案的下方,则背身跪着一名和尚。
听到声音,他缓缓睁开眼睛。
“你来了。”
“皇兄。”
青衣男子抱剑作揖,身材瘦削刚劲,还是那么牢不可击。
不等蒲团上的人说话,他接着道:
“太后的棺椁,已经悄悄地送进了陵墓,一切待遇,皆和礼制无二。”
蒲团上的人点点头。
“辛苦你。”
“母后薨逝,不便大张旗鼓,这件事情,实在找不到人能办,朕只有召你回来。如今事情已经办完,你今日便出城吧。”
“皇兄……”
看着那蒲团上的背影,殷夙欲言又止。
“你走吧。”
说着,他满满抬起头,一双熙朗的眸子,怔怔盯着画像上的人,面容宁静而清明。
“我曾九死一生,也曾权倾天下,可最后才发现,都只是浮生一梦。”
“你说,拿来何用?”
殷夙沉默不语。
那一刻,他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却也只是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太短了。
“是。”
这个字,缓缓地从他的口中吐出来,声音极低。
“皇兄,保重。”
禅房内,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随着“吱呀”一声,一缕眼光从天外透进来,却随即又消失,就像从没有来过一样。
木鱼声响起。
回想起那夜,风亭上,琴音铮铮,茶香袅袅。
她说:“我不去,好不好?”
他回:“这是最后一次。”
没想到一语成谶。
原以为登上皇位,此生便能锦绣繁华,最终的那一点温暖,在帝王的浮沉高位中,只是九牛一毛,终将湮没不见。
可最后才发现……
即便坐拥天下,没有你,也索然无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