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昭仪静笑不语,手上正慢条斯理地处理一个鲜润可爱的橘子。她仔仔细细地将橘络也扒下来,方才递给广真帝,后者嚼着橘子,瞅着不驯的少女微笑。
“你看,果然是他们洞天府惯出来的坏脾气。”
东方昭仪淡淡一笑表示赞同。
广真帝眯眼道:“王翊当年刚下山的时候,脾气还坏得多呢。”
谢元昭抿紧嘴唇,不太自然地动了动身子。
陆钰在一旁笑道:“父皇是说,先生当年也是谢小姐一般的性子?当年在首辅府听学,先生好生严厉,我还以为他一直都是那副端正的模样……”
“你是学生,他自然要做不苟言笑的先生。”广真帝道,“他年轻的时候话也不多,却总比现在有趣些。”
洛袖插不上话,又不能抬头看看坐在自己几步开外的陆钰,又困得慌,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坐直,就当自己在练定力。她注意到谢元昭的目光落在了鸾鸣宫中悬挂的一幅画上,旁有题字: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
这幅画挂在这里很多年了,毕竟在洛袖的记忆中鸾鸣宫的陈设似乎从未变过。然而谢元昭盯着那幅画看,一边用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的项圈。
“朕让青门查过你。”广真帝忽然对谢元昭说,“你本是泉州谢氏的小姐,出身大家。怎么会想到去江南学艺?”
泉州谢氏……那可是绵延百年的世家大族。众所周知,就算是广真一朝推行了世族改革,世族掌权的局面比之过去焕然一新,却仍然难以动摇其根基。金陵城之内世族势力尚且盘根错节、小门小姓难以喘息,更匡论其他地区。
洛袖深知地方世族的权势之大,闻言也不禁惊讶地看向谢元昭。对方的反应却平静极了,甚至比刚进屋时多了几分温顺。
“我是旁系分支出身。”她答道,“主家跋扈,不把我家放在眼里……我忍不得,就跟着我师兄走了。”
她冷笑道:“反正这么些年,也没听说有人在寻我。”
屋内静了片刻,然后广真帝慢悠悠、轻飘飘地说:“噢……这样啊。”
谢元昭瞪了瞪眼睛,流露出一点不可思议,这点惊讶迅速转变成了气愤,明晃晃地挂在她脸上。她脸色沉下来,刚想开口,广真帝却又截断了她的话头。
“朕也好久没见洛袖了。怎么比过去闷了不少?往日里你是最爱插话的。”
岂止是许久未见啊……洛袖苦笑了一下。上一次这样的面圣可能已是数年之前,数年间自己的改变天翻地覆,在帝王心中却如一弹指般倏忽而逝,轻描淡写。
她只得打起精神,强笑道:“昨夜里没休息好,陛下见笑了。”
“朕也听说了,你最近搬去了碧海宫。”广真帝道,“毕竟是母后那边的意思,你就照着办吧。”
这话的意思却仿佛是洛袖受了委屈一般。她猜不透帝王心思,只得拘谨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