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老板娘莫要多想，我就是路过来喝上两口。”钟馗笑嘻嘻地说，“介绍一下，这位是水居最德高望重的占者夏氏的小女，夏筝。近来淤浊之气扩散，上边儿派这位降鬼士来给我搭把手。”

夏筝个子不高，纤瘦但矫健。银色短发稍稍遮住眼睛看不见她的神情，双唇紧闭，一副冷酷模样。黑色背心下是有力的臂膀，露在短裤下的匀称大腿上别着一把匕首。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小臂上撑着的那只浑身油黑发亮的鸬鹚。

安吉把酒往桌上一放，压低声音，“在这儿还请二位把工作先放一放。”

“哦？我倒也想这样。”夏筝摩挲着下巴，把鸬鹚移到板凳上与她同坐，“可不知这门口的酒旗会不会招来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安吉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

“我这小店没那么多讲究，只为八方酒客买醉充饥。近逢鬼月，就算有孤魂亡灵到访我也开门迎客。”安吉斜眼看向夏筝，“若是有人无端生事，吓跑了到店客人，别怪老娘下逐客令。”

夏筝抬头仰视安吉，面无表情。

“哎呀哎呀，我这闻惯了大烹五鼎的鼻子可真受不了这鱼鹰的水腥味儿。”安吉捏着鼻子走开，“不晓得要加多少生姜黄酒才能抑住啊。”

鸬鹚还是一副训练有素同它主人一样的高傲神态。

钟馗呵呵笑着打圆场。

蒋倬云小声对舒丽说，“上次与你聊天的那位钟大哥看来是位捉鬼道士啊。”

“嗯，看上去挺可爱的。”

“哪里可爱了？一脸凶相。舒丽的眼光真是无法捉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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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筝，想跟你谈谈这事。”这边钟馗把酒给夏筝满上，“天庭有令，这次地狱之门打开，我等在凡间工作的驱鬼士只可抓捕在阳间违反地府条例的鬼魂，并且抓捕后只得把他们押回地府，不得擅自处理。我知道你擅长役鬼之术，操纵亡灵……”

“既然是天令，那就好说，这次我就不收那些小鬼为我囊中之物即可。”夏筝抚摸着她的鸬鹚，“夏氏历代为天庭、皇室效力，占星辰之变，卜经卦兆象。可要是那阴曹地府之命，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夏筝邪魅一笑，若是地府之命她会怎么样简直一目了然。

钟馗倒不怎么介意，还是笑哈哈的。

“真是势力的女子啊。”周稚风在一旁嘲讽。

夏筝抬起头打量着他。

“笑话，效命于天父岂能算趋炎附势？”夏筝倏地站起来，面对着周稚风，“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哈哈哈哈，竟然称那些长命神怪为天父？”周稚风摇着扇子不慌不忙地说，“在下水居知县周氏次子，周稚风。”

“呵，区区七品小官之子，胆敢冒犯天神。”夏筝的话满是瞧不起他的意味。

“占者之女。你倒说说看，何为天父？”周稚风举杯。

“太初时虽有日月，未有人民，渐始初生，上取天精，下取地精，中间和合以成一神，名曰人也。”夏筝把银发往脑后拨起，怒视着周稚风，“人乃由神所造，人也由神来度。”

在一旁的鸬鹚伸长脖子嘎嘎叫起来。

“鬼神非人实亲，惟德是依。”周稚风的视线与夏筝相对，空气中弥漫开火药味，“鬼神享祭祀、据丰洁。民不和，神不享矣。”

周稚风逐字说出：“夫民，神之主也。”

钟馗一只手捋着大胡子，另一只手徒劳地想把自己翘起来的眉毛往下压，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点。

两人无声地僵持着，安吉眯着眼睛观看那边的动静。这时正好唱片转完，安吉把针臂放回支架，优雅地取下之前那张唱片，然后拿出一张新的唱片，把唱针轻放，激扬的古琴旋律应景地流淌，荡气回肠。

夏筝与周稚风之间的对峙，犹如上弦之箭，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