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069语试晋甲(2 / 2)兴魏策首页

“万,万匹?”即便有心理准备,尔朱荣还是被吓了一跳。

“对啊,将军难道连万匹也拿不出吗?”此刻的元子攸,仿佛敲骨吸髓的地主一般。

“武城公莫要取笑,即便是在我父祖的年代,也就是贡马数千匹以为常。代北苦寒,一匹马需要五年的生长才能成熟,产量实在是没有这么高。我观洛下暂时也无战事,可否稍微减一些,容我找时间凑集?”尔朱荣暗暗叫苦,他只能变着法得糊弄推脱,省得真亏了血本。让他一次性无偿拿出这么多来,可就是倒了大霉了。

“洛下无战事?我实话告诉你,我大魏不仅有六镇,还有陇山马场,军马的供应源源不断,京城从来就不会缺过。只是瞧在你身为外戚的份上,出点军马入贡增添喜庆罢了,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倘若你觉得有难处的话,那就权当我没说罢了!”元子攸面带愠色,直接拂袖欲走。

“不,不是,武城公请留步!不是我等不肯出力,实在是马匹也就那么多,一次性万匹着实拿不了,还请你酌情宽限!这样,三千匹怎么样?只要朝廷有所需要,我必然会在下个月前凑齐,命专人送达洛阳。”这话让尔朱荣慌了神,他赶忙赔笑着拽住对方的胳膊,低眉顺目得恳求道。

“秀荣的虚实如何,难道我会不知道?我的表姊夫城阳王元徽,就在离你不远的并州当刺史,而且马上就要兼领代北六州的军务。据他所说,你每年送去各州贩卖的骏马,可都是不下于万匹的呢!”佯怒的元子攸,反抗的动作虽然不大,可说出来的话着实畏人。他抬出来元徽的名号官衔,摆明了要压对方就范。

“这,”尔朱荣低下了头,这回是怎么也无法遮掩过去了。他的确知道元徽是并州刺史,甚至还去登门拜访过这位上官,以求贩卖马匹时能得到些许照顾,可是没曾料到二者还有这样的关系。想来给皇帝的或许还能含糊应付,可要是得罪了未来的顶头上司,他这个相当于郡守的部落酋长,日子可就不比以前滋润了。

“哼!”越是这个时候,元子攸越是虚张声势。其实只有他知道,自己和那位名义上的表姊夫元徽,其实连逢年过节的来往交情都没有。可就像刚才故意强势,以隐瞒京城的虚实一样,这些都是他必要的手段。

“那武城公,你觉得多少匹合适?”尔朱荣再度苦笑着退让道。

“既然京城也不缺马,而且你们还得养活部落,那就不妨先送来五千匹吧。下个月正巧赶在天子大婚之前,就相当于给入嫁宫廷的嫁妆。尔朱将军,我这样可算照顾你了吧?”元子攸假装沉吟了半晌,这才慢悠悠得说道。

“是,那小臣抓紧去办!”尔朱荣如蒙大赦,立刻答应下来。

元子攸挥挥手不再说话,郁闷的尔朱荣闷头行了个礼,转身归列而去。

“其实很多事就像是这样,治大国如烹小鲜,公卿也就是形象端庄的商贩,朝廷也就是讨价还价的场所。既要恩惠,也要怀柔,不断调和与地方州县、门阀的关系,既不让此辈过于跋扈独立,也不能过分压榨使之怨望。如《尚书》所言,‘允执厥中’才是中正之道。你且慢慢习惯,勿要以此为怪事。”等到那人走远之后,元子攸这才喟然叹了口气,一副小老头的姿态教育着阳祯道。其实以他自己的年纪,尚且嘴角还没长出半点胡子呢。

“是,得蒙教诲,小将获益匪浅。”阳祯实打实得感谢道。

的确,从年岁和经验来看,元子攸仍然是个少年孩童罢了,根本还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是从他方才的谈话技巧来看,能把一个心性狠辣的胡人酋长,半打半拉得搞着那副姿态,也着实是有些水准的。名留青史之辈,果然都不是池中之物!阳祯暗自感慨着,从中学到了许多有用的东西。

“不过武城公,我看你似乎意犹未尽?”阳祯壮着胆子好奇问道。

“的确,你倒是看得透彻。我本想着,他和元熙、元载几兄弟常年有隙,而后者正是清河王的得力臂助,所以想引之为奇兵奥援,能够以兵马声威相助。据说此辈称呼尔朱荣,是以‘羯儿奴’呼之,也的确是太不尊重了。”这话让元子攸很是意外,他倒是对这位军户刮目相看了。

“引狼入室,似乎不是佳策。那武城公为何终究没说呢?”阳祯继续追问道。

“因为我观尔朱荣此人,一味地降低身份不与人争,是其心深沉不可测,不是能够坦诚相见的人。并且我意识到了和你一样的问题,外兵到底还是不能过分倚仗,所以干脆作罢了。只是方今洛下军队统属太专,将领马上又要产生变动,我有些担心缺乏制衡。”元子攸叹着气,他稚嫩的肩膀上也承担了太多负担。

“将领变动?”阳祯敏锐地觉察到,朝中似乎出了点问题。

“好了,朝廷的具体大事,总不能让我与你一一交代吧?阳幢将,我还有正事与你说。”元子攸半开着玩笑,把这件事揭过去:“上次太庙发生的事情,清河依然是不肯罢休,说是必须给你些惩戒。我也与他争执过,最终的办法是让你率部屯守阊阖门,连续轮班一个月不得替换。”

“唉,遵令!”身为小卒的阳祯,深深得感到无奈和无力。

“不要愁眉苦脸的,朝廷宫禁的事宜关系重大,你可不能稍微懈怠!陛下我观你是个心怀忠义的人,故而也是郑重地交托安危于你,可一定要时时牢记在心,为天子的利益考虑问题。努力!将来的洛下军将之中,必定会有你的一席之地!”元子攸带着关切,抚着其背部鼓励道。有很多的事情,他还不方便透露。

“小将明白!”阳祯稍微振作了精神,昂首回答道。他虽然有很多话不明其意,但也听得出来对方的话中有所暗示,总之对自己不是坏事。

“哦,对了。还有,今后遇上清河王半夜入宫的车驾,可不能再阻拦了!整个宗室的脸面,可不能因为他给丢干净了!”元子攸开着玩笑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