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九章 大教堂(2 / 2)忙碌的女人首页

女孩的名字叫作紫萱,是恒垚父亲的一个工友的孩子。第一次见到紫萱时,她刚好坐在院子里正在盛开百合花的花园旁,身着一袭榴花群,长发刚好垂在青色竹椅的椅背上面。甜甜的花香在风吹动女孩额前细密的刘海时向已经在走廊上站傻了的恒垚脸上轻轻拂去。这种美到让人窒息的砰然心动之感,恒垚在那么多形色各异的女孩身上是从未体验过的。而且这也是恒垚第一次那么深切地感到自己的卑微,他真的想马上逃离父亲和他的工友之间轻松的交谈,跑到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大哭一场。或许这种行为一定会被别人嘲笑吧,他只是借着上厕所的空当儿到厕所里抽了根烟,可心中的激动依然无法释怀。此后的每个白天,他都会细心留意父亲的动向,希望能再次陪父亲一起到那个翩若惊鸿的女孩家里。可能父亲在有意和他作对,很长一段时间完全没有打算再去那个工友家的意思。这样一瞥的机缘所产生的记忆逐渐在恒垚无数次的梦里变得模糊,那个红色的身影和白皙的脸庞慢慢地被梦境磨成一道红色的光,无法触及。

忍受了两个月的煎熬后,恒垚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折磨,他花了半个小时才让父亲弄明白他所说的到底是哪个工友,向他的这个工友的哪个女儿去提亲。在永新完全弄明白后,恒垚才算是如释重负。永新对于儿子的眼光十分认可,并向儿子夸下海口:“这个事包在我身上了,绝对能成。”恒垚看着有些喝多的父亲,内心完全没有把握。

永新就带着儿子买了一条中华烟和两包糖果就去了,一个媒人也没有带。他的工友也是第一次遇到父亲给儿子说媒的情况,如果不是两个人很熟,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两进门。两个大人只是客气着说让两个孩子先单独聊聊,成不成他们大人也做不了主,毕竟不是他们那个家长可以包办婚姻的年代了。

谁能想到两个人聊了几次后竟然真的成了。女孩其实一直在等待哪个勇敢的男孩来求亲,可是很多男孩子在见到她之后都望而却步。那天,恒垚第一次看到这个女孩时,她其实也看见了他。恒垚忧郁的气质让她吓了一跳,心想着这个傻在走廊上的男孩可能也会像以前的那些男孩子那样不敢再来了吧。所以,当她正在家里的浴室里洗头那个下午,听到父亲说有人来相亲时,心里还在想着该不会是那个男孩吧。

他们结婚的前一天,花凤琴已经坐上了回家的火车,从内蒙古的工地上辞职回家参加孙子的婚礼。在内蒙古的那段时间,孤独的凤琴找不到一个亲人说话,夜晚一遍遍翻着手机里存下来的手机号码,不知道该向谁打电话。他们已经厌烦了她每次在别人睡觉时把他们从安静中惊醒,然后听她胡言乱语地唠叨。而且。自己的年纪越来越大,真害怕有一天死在外地,她的这些五湖四海来的工友会把她的尸体随便埋在某个乱鸟横飞的草原堆里。

每个深夜来自黑夜死寂般的恐惧,还有守财的幽灵穿越一道道河流,翻过无尽的群山才找到她时无尽的悲伤。她认输了,这个异乡已经容不下她了。她趁着自己唯一的一个亲孙子结婚这样的大事,买上人生中最后一次长途火车票回家了。这也是她临终之前最后一次买火车票。

婚礼的当天,王神父站在布道台上让两位新人面对圣经发了誓,并交换了婚姻戒指。亲朋好友们坐在台下的凳子上为新人们欢呼,鼓掌。可能是摆脱不了以往的传统,永新在儿子和儿媳妇交换过戒指后,又把他们带到家里拜天地,招待来宾吃饭。人们感觉这样的形式有点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可是永新却不以为然,他认为新时代了,就要与国际接轨。自己就这一个儿子,一定要来点新样式让其他人看看。

家里除了那个不知是死是活的琪琪之外,所有人都参与了合照。穿着灰色衣服,头上围着蓝色围巾的凤琴坐在最中间的位置,永新和嬉春坐在母亲后面,其他的人站在他们身后。永成只是远远地坐在永新右边,摄像机咔嚓的那一刻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这次的婚礼,永新和永成依靠着这些年积攒下的人脉,创造了桃溪村有史以来三百桌喜宴的巅峰。而且,用来盛份子钱的大红盆被换了三次。宾客从农民到商界再到政界,形形色色的人们聚在一起,永成不得不用永杰这个客串的司仪手中借来话筒才算把所有人安顿下来。

可是,在这场辉煌的喜事里,凤琴向众人陪笑的外表之下,却是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