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明理勉强笑了笑，“高大人所言极是，他们这就是明着不好怎么对付我们，所以才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骂骂我们出气，不过这不正说明他们无能吗？”

高廷烨哼笑了一声，“无能是无能，只不过现在徐阁老如此称病不理事，倒是令我有些担忧，这朝政可不能没有徐阁老坐镇。你看看这些日子以来，那次上朝不是咱们被后党和清流党挤兑，徐阁老不在，咱们连句硬话都不好说。”

楼明理目光微微低垂了些，他若有所思道：“那高大人你说徐阁老是真的病了吗？他这般年纪了，会不会……？”

“绝不会！徐阁老这病就是装的！”高廷烨语气坚决，“徐阁老这一生，别人不知道我知道，未变之前他已是思变，未退之时他已在思退，未危之时他已在思危。这正是徐阁老做官为人的厉害之处，这三思可比孔孟那三思更难，咱们是学不透彻了！”

楼明理有些怔忡，叹息道：“可徐阁老这么做，将我们置于何地了？”

高廷烨呵呵一笑，指了指楼明理道：“你啊你是一点都没看懂徐阁老，徐阁老现在的处境可不是先皇时，先皇能容徐阁老，那是因为有个李氏一党需要徐阁老去掣肘，可如今李氏一党和皇上都想他倒徐，不用想都能知道徐阁老是两头为难。虽说江南有江淮军二十五万，可是要说兵，朝廷大不了再让民间出个徐家。所以徐阁老索性称病先置身事外，以免成为众矢之的。然后他便是在暗了，方便他自保。这一招以退为进，正是当年司马懿赚曹爽用的那一招！”

楼明理微微有些讶异，高廷烨这番话分析的倒是透彻，这些天徐党官员都是学着徐嵩闭门谢客，虽说像是一盘散沙，但是也确实没有让太后党和清流党找到机会发难，如此看来倒是显得徐嵩更胜一筹了。不过这台上的戏，却是让楼明理不敢往好的方面想，他不得不自我安慰，这戏不是针对他一个人。

“那高大人，你说徐阁老接下来会有什么打算？”

“这我就猜不透了，总之有徐阁老在，总是会保着我们！”高廷烨语调轻松，“不过现在怕就怕咱们的人……”

这时换茶水的丫鬟并排着走了过来，戏台上的戏也是即将唱到最后一幕，高廷烨先停下了说话，等着丫鬟将茶水换下。这丫鬟低着头换着茶水，却是突然之间一个踉跄，剩下的几杯茶水就都倒在了楼明理身上。

“混账！”楼明理被烫的发叫。

那丫鬟顿时慌张的脸色大变，跪在地上就磕起头来：“大人恕罪！贱婢不是有意的！”

楼明理一脚过去就将那丫鬟踢到，甩着被烫到的手骂道：“你个不知贵贱的刁奴！若是我家的丫鬟……”

“若是你家的丫鬟又该怎样？”威毅侯宋佶此时却是穿着礼袍笑呵呵的出现了。

楼明理一时不好发作，一身茶水弄得他有些狼狈，他悻悻道：“宋侯爷，你家的丫鬟也太缺管教了！”

宋佶拱手先向坐着的各位来客致意，然后才望着楼明理笑道：“楼大人说得对，这种下贱坯子就是难登大雅之堂，今日不过是见了尚书大人，就被他官威吓成这样！”说着他目光望向了那个正跪伏着的丫鬟，“怎么还不滚下去？留在这里碍什么眼？”

那丫鬟立即收拾起地上破碎的瓷片，连忙致歉之后小跑而去。

宋佶话中有话，楼明理不禁冷冷一笑，“宋侯爷，今日可是你的寿辰，这等不懂事的丫鬟最好还是别叫出来了，免得丢了你侯府的面子。”此言一出旁人都不禁暗笑。

“楼大人说的有道理啊！”宋佶却是不恼怒，“本侯可没有楼大人考虑的这般周全，这个丫鬟本是江南动乱那几年逃难的流民，被我买到了府里，也就看她可怜。可是学了这么多年的规矩，还是这个样子！要不是看她孤苦伶仃，本侯早就让她卷铺盖走人了！”

在旁人听来这是宋佶标榜自己的善心，所以都纷纷恭维几句好话。可楼明理听来却像是话中带刺，联想到方才戏台上的哪一出改编戏，他心头微微一颤，望着宋佶的目光兀自的有些躲闪起来，因为他发现宋佶笑意满满的目光中，竟是带着几分寒意。

“乱臣贼子，伏诛！彩……”台上那出戏唱完了！

楼明理被突如其来的锣声吓的一个机灵，他欲言又止，断断续续道：“宋侯爷……真……是……”

“楼大人，你衣服全湿，不妨先去换身衣服再来上宴吧！后边早就为你备好了新的衣物。”宋佶打断了他的话，还特意强调早已备好衣物。

楼明理挤出一丝笑容，有些语塞道：“宋侯爷真是……未雨……绸缪！”

“那是，谁知道这片天过一会要下什么雨，当然是要早早做准备喽！各位说是不是啊？”宋佶大笑着向各位来客道。

楼明理微微叹了口气，便是在小厮的领着下去后边换衣服了。

待他走后，宋佶便是走到各位来客之间寒暄，享受着他们恭维的‘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诶，怎个徐阁老没来？”走了一圈之后，宋佶倏的问道：“难道徐阁老连这个面子都不给老夫了，往年他事多我也不敢请他，今年他好不容易病了赋闲了，怎个也不来赴宴？”

徐党一派一听，顿时脸上涌出各色神情，有的铁青着脸，有的盛怒欲发，有的则是沉默着坐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老宋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徐阁老病了怎么反倒是让他来赴宴了？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怀远侯齐愈不嫌事大的又调侃了一句。

宋佶立时横着脸走到他面前，“齐瘸子你这话说的，徐阁老病了不才是得空了吗？往日这么多朝政可都要他主持。他能脱身？”

齐愈呵呵一笑，“原来如此，不过我看在座的所谓大臣官员们，精神都是极好。看来徐阁老病了，反倒是朝政好了！敢情以前是徐阁老没病，朝政病了！”

清流们被这话逗得是笑得前仰后翻，而徐党一派则都是憋着气，他们心想宋佶请他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般羞辱嘲讽一番吗？他们顿时心中更加大感不快，暗自咒骂宋佶笑不长久！可是当他们将目光投向高廷烨，期望他能站出来发言时，却是只见高廷烨正在兀自轻松的喝着茶，一时之间他们也是不敢发作。

宋佶见这般激高廷烨他都没反应，愈发的得意，竟挑衅似的走到徐党一派面前，拉起高廷烨就要去酒桌上痛饮，说是为徐嵩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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