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柏微微颔首,继续苦笑道:“陛下说的是,这块花石本也不是家父所置办,乃是一位皖南同乡所赠!家父当年拒绝不了,也就收下了!”
“很好啊!”永延帝拍了拍手上的泥巴,又扬了扬手让徐长柏继续带路,而亲卫也是紧紧随着二人。
而到了院中亭的时候,永延帝又对着亭中的对联停了下来,他缓缓念着那对联:“对待真境应无取,愿得身闲便作僧。”念罢他点了点头道:“这后半句朕知道,是‘世事已逐浮云散,到头难于命相争’,想不到徐阁老早年就有此叹啊!”
徐长柏不由结巴起来,“回陛下,家父一向都有隐退之意,只是奈何多事之秋,实在不敢卸去这万斤重担!”
永延帝瞥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浅笑道:“现在不就卸下来了吗?”
“啊!”徐长柏没有听太清楚,可永延帝已是朗声笑着走在了前头。
曲曲折折,永延帝一走三发问,在将徐长柏为难到词穷之后,这才满意的走向了徐嵩的房间。
一进房间,徐长柏便是跪下道:“微臣代我爹恭迎陛下了!”说着便是叩头下去。
“平身吧!”
“谢陛下!”徐长柏再度起身时眼里已经有了些泪花。
永延帝微微凝目盯着徐嵩的脸看了一会,随后才是走到他跟前,俯下身子盯着他的眼睛。
徐嵩眼睛微微动了动,嘴里不断的哼着,像是极其激动。
永延帝眸中闪过一丝寒意,他微微凝了凝目,这才收回目光道:“徐阁老,朕来看看你,无论怎么说,这大吴国还是要感谢你,感谢你们徐家!”
说着永延帝转过身去,“来人!”
立时两个亲卫便是将一幅字展开,上边四个大黑字黑的都渗透了纸,这便是永延帝那日写的‘国祚永延’。
“徐阁老,朕定年号为永延,其意便是国祚永延。今日朕便将这四个字送给你,以感谢你当年为大吴延国祚。”永延帝轻叹了一声,“这字可能难看了些,不过这得怪你儿子!”
徐长柏在一旁立马躬身下跪道:“微臣替家父谢陛下隆恩!”
“不必多礼!”永延帝拖长了声音道,“徐阁老,昨天在写这字时,朕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浓墨用浓墨的用处,淡墨有淡墨的用处,清水也有清水的用处。可偏偏最好用的墨也会是……是黑的!”
说到这永延帝挑了挑眉,“所以朕准你回籍养病,可你也该明白朕的心思,这大吴国富强比什么都重要,若是连这大吴国都没有了,一切也就都没有了!朕希望你回去之后,安心养病,先皇的恩赐……朕不会收回,但是有了这恩赐,你也更该明白……明白朕和先皇的难处!”
徐长柏在一旁一惊,竟是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他不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还是皇上知道徐嵩根本没有中风。
永延帝负手低垂着目光略略走了几步,又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徐阁老,朕相信你还是识大体的,否则这朝政只会比现在还要乱。朕也不瞒你,朕是又恨你,又敬你,又畏你!因为你太明圣意了,你是如此处世方圆的一个人,可就是你的方圆,害的现在朝廷财政濒临崩溃、吏治腐败,所以朕想敬你、想用你而不能。朕今日准你回籍养病,你就安度晚年去吧!”
徐嵩还在微微哼着,只是频率减缓了许多,而徐长柏也已是跪下谢恩。
再度抬头,永延帝眼角竟是有些湿润了,他缓步走到了一旁的桌椅前,用手捂着眼睛撑着头坐了下去。
整个房间静静的,徐长柏一时不好是跪着还是起身,只得用余光不断望着永延帝。
“徐阁老,朕真想听听你对朝政的看法,可惜啊!可惜啊!”也不知过了多久,永延帝再度站了起来,他侧目望着依旧在发哼的徐嵩,气息之中隐隐有些有叹息之声。
“徐爱卿,好生准备,过几日便送你爹归乡去吧!”说罢永延帝负手走出了徐嵩房间。
徐长柏立马起身相送,却是被永延帝止住,也只得待在房里,待到永延帝走远之后,他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
走到徐嵩府邸中门时,永延帝停下了脚步,
“难得出来一回,让他们抬着御轿先回去吧!你们几个陪着朕到街上走一走。”
四个亲卫都是一惊,不知所措的互相对视了一眼。
“放心,朕心里有底,没事的!”
四人这才拱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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